“你们也太面啦！那么多人，都被老六吓破胆子，连还手都不敢，干站着挨打。泥人还有个土性，你们都是棉花做的？我是没在场，操！我若在场敢一枪搂了他。太狂啦，拿我们农村人不当人，他老六能怎的？照样一根鸡#巴#两卵子。”

二猫崽子恨恨地嚷，忍不住又埋怨四虾皮子：“白长那么大个子，一点辣气没有，他爹是个带枪的，他连个带把的都不算！”

陈义志懒得理论这些，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盘算片刻决定先去看望四虾皮子，谁知，二猫崽子不想去，说本村的人被打成那样，他嫌丢人。这不过是嘴硬，真正让他害怕的是兵工厂那些混混，他明白，经此一役，混混们就算跟农村学生杠上啦！只要六哥出来，保不齐哪天出大事。陈义志在医院碰到王成真老师，简单与四虾皮子聊了几句，派出所所长以为陈义志起大早来探望儿子，感动莫名。贵为陈义志的太爷，亲热地拍着陈义志的肩膀，以老祖宗的身份，骄傲地向周围的人炫耀这个家族后辈。

“老师，出了这么大的事，彭钢他们会怎么样？”陈义志小心翼翼地问。王成真老师叼着烟斗，边走边感叹：“学校的环境太差了，需要整顿，彭钢他们本质都不错，不能怪他们。”

陈义志不得要领，没办法回去交差，只好又问：“太吓人啦，会不会被抓起来拘留？”

“呵呵，小孩子推推搡搡闹着玩儿，哪里就会拘留！坏就坏在那帮流氓身上，不过已经被抓起来啦，这块土地以后就清静了。时间所剩无几，好好学习。”王成真老师挺和蔼，但也有些心不在焉。

喜悦立刻铺满陈义志的脸，他道声老师再见，推车就想跑，突然冲动的举止立刻引起王老师的注意，多年的教学经验使他能敏锐地洞察孩子的心灵，他赶忙叫住陈义志。

“彭钢他们在你家！”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疑问，陈义志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老师心中大喜，简捷地吩咐道：“你去下面等我，我交代一些事，马上就来，正好去你家家访，与你父母谈谈你的学习。”

家访？对于农村学生可是稀罕事！这里没有家访一说，只有学生在学校捅大篓子，老师才会登门，但那是告状，打小报告。堂堂教导主任翻山越岭去自己家？陈义志又惊又喜，苦难的生活教给他很多智慧，他马上想到家里，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父母根本没办法招待老师，而父母是很要强的。他焦急地说：“老师，我得先走，不然父母就上山干活去了。” 王老师略略一想，无声地点点头。

陈义志想在集上买点肉，以便招待王老师吃午饭，可惜，口袋里一分钱没有，徘徊一会儿，他不再犹豫，赶快回家再说。

陈义志走了以后，彭钢他们迅速下山，来到那家小卖部，饼干就汽水海吃一顿，狼吞虎咽过后，站在一棵大梨树下，公路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不祥的念头也重新占据了他们的心房。一个个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生怕突然有人掏出枪指着他们大叫：

不许动！

“回窝棚去！”小摩托抖抖瑟瑟地说，刚才的汽水太凉，他的牙不停地打架。

“回去也没用，这里的人早发现我们啦。”

“陈义志会不会出卖我们？”

“难说，四虾皮子跟他关系不错，又是他们一个村的。”

“我们不等他了，还是往县城跑吧。”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一定的准主意。逃吧，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份胆气；留下来呢，又非常害怕。就这样犹犹豫豫地，太阳不等他们，高高升起，温暖了他们的同时，也让他们心灰意冷，阳光清洗了他们身上戾气，火红的高粱穗、金黄的玉米棒子、缓慢移动的老牛、活泼的羔羊、纯朴的乡民，这一切牵扯着他们的目光，他们第一次发现，世界是这样的美丽。

最终，彭钢决定：去陈义志回来的必经之路附近隐蔽，观察陈义志是否叛变。他们躲在树丛后面，看见陈义志由一个小黑点，变成一个人，个个把心提到嗓子眼儿，尽管没发现异常情况，却依然躲着，压低声音喊陈义志，害得陈义志已经冲出好远。

“同志们，平安无事！”陈义志的脸红扑扑的。几个人当时甚至有点晕眩，紧绷着的神经一松弛，顿觉浑身瘫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舌头干燥，感觉比猫舌头还粗糙。

“先跟我回家吧，等会儿王主任会来，我得让家里准备一下。”

陈义志尽管着急，但还是很关心他们。几个人无可无不可地随着他往村里走，才到村口，陈义志突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响极啦！彭钢他们想不到一向规规矩矩的陈义志还有这一手，正诧异，猛听得几声狗叫，一条大黄狗翻墙越户呼啸而来，吓得小摩托直躲。陈义志跟大黄狗玩了好一会儿，才把二猫崽子的话重复一遍，并且告诉他们，事发时自己在现场，四虾皮子现在也没有危险。

“家里这关怎么过啊？”小摩托又想到下一步，这也是大家马上要面对的难题，可没有人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