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真老师心情很好，他拥有一辆超级拉风的红色幸福牌125摩托！走到哪里都万人侧目。他也想调进县教委，正在运动，这跟蒋校长的目标相冲突，但他瞧不起老蒋，一个道地的小人，愧为人师。进教委得凭真本事，学校连串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不出手，等这个摊子烂到底，烂到没有人愿意管时，他再出面收拾。但在这之前，得保住陈义志、蔡元元的成绩不下滑，毕竟，东部山区十三个乡还没出一个省高中的学生，如果自己能做到，就是开天辟地！他不看好丽丽，尤其是丽丽的打扮，缺少学生气，晃荡在脑海的马尾辫怎么看都像笊篱把子，太轻浮！他不喜欢早熟的女生，老蒋则恰恰相反。

陈义志母亲杀了一只大公鸡。一锅鸡肉炖土豆，一盆咸猪肉炖野蘑菇，一盘堆的冒尖的炒鸡蛋，剩下的是花生，青菜之类。摆了满满一桌子。等到王老师来到时，一切准备就绪。

王老师摘下吊在车把上的纸包，面对着恭恭敬敬的陈义志父母，毫不谦虚地道：“小陈咱们见过一次，你老婆比我估计的老相。”递过纸包：“活得挺踏实，新房子拿得出手。今天来你家呢，只想看看、唠唠，路过集市我顺便割三斤肉，没别的意思，免得你们再去买，怪麻烦。”这句话的含义是绝不白吃人家东西。

“你们可没有陈义志优秀，在我印象中你们俩口子都是闷葫芦，起初成绩还不错，后来就放弃了。没有想到经过这么多年的磨难，还没有忘记当年的理想，一心一意培养儿子上大学，我当年小看你俩啦。”彭钢他们这才明白，王老师二十年前还教过陈义志父母！陈义志也是才知道。

王老师又对彭钢他们说：“已经与你们父母打过招呼，他们中午来接你们，现在来的话大家压不住火气，你们还不得吃亏，保不齐挨一顿嘴巴子腚板子。”虽然语重心长，但话很江湖，亲昵中带点推心置腹，有哥们义气的味道，彭钢他们感动得嘴唇都直哆嗦，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次我当老师的顶着，保证没事。下次就不管了，呵呵。以后要收心，现在管得严，听说这次抓了二十几个混混。再说，管得不严咱们也不能胡来，活一辈子，总要对得起那一撇一捺，不能下道。来吧，咱们上桌。”彭钢他们经过一夜地狱似的磨练，此刻胆子早没了，哪还敢上炕和老师平起平坐。王老师竟然与陈义志父母商量：“你们也是我学生，今天我提个要求，让这几个孩子陪我吃饭，给陈义志一个当家作主的机会，人家也是大人，再过几年，大学校徽一戴，你们这新房就值钱喽。”

大家都笑啦。一顿饭下来，王老师俘虏了陈义志的父母和陈义志，把他们一家变成自己的忠实信徒。下次再与蔡元元的父母如此沟通一回，意味着，如果陈义志、蔡元元考上省高中，他居功至伟；同时，顺便彻底降伏了彭钢他们这群调皮鬼，为以后收拾学校的烂摊子打下基础。

当兵工厂的汽车赶到时，家访尽欢而散！千恩万谢的陈义志父母送走王老师，好像拿到了国家教委的承诺书，儿子已经变成大学生！夫妻俩幸福的几乎相对而泣。

第五章

彭钢两只脚有千斤重，一步一挪，两步一蹭地回到家，才进门，他爸爸两眼喷火，右手提着炉钩子，左手揪住他领口用力一拎，彭钢一个跄踉，半低着脑袋，偷偷向妈妈丢一个绝望的眼神，妈妈倚着卧室门框，满脸是泪。

彭爸爸的手像老虎钳子似的，死死揪住儿子的衣领，用力下压，彭钢几乎喘不过气来，彭爸爸抬脚踹开彭钢卧室的门，狠命一搡，彭钢踉踉跄跄，屁股又重重挨了一脚，身不由己进了卧室，还没等站稳，彭爸爸一拳擂在他后脖子上，彭钢只能屈服在工人阶级的铁拳之下，老老实实跪地上，爸爸咣地一声关上门，震得墙上的白灰簌簌而落。还没等开打，外面传来妈妈伤心欲绝的哭喊：“钢——子，你太不争气了，妈妈连死得心都有——啊，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呀！”铁棍仿佛已经打在妈妈身上，过去她会死命阻拦，此次，却只是怨恨得呐喊。沉痛的悲诉一下子唤起彭钢的勇气，他的眼泪刷一下流出来，挺直上半身，瞪着泪眼，咬着嘴唇说：“爸，对不起，我错啦，我错啦行不行？”

彭爸爸正准备挥舞铁棍，看着浑身打哆嗦的儿子，一米八啦，听着妻子伤心欲绝的哭诉，当时心一痛，两眼含悲，绝望地道：“我也打累了，打不动啦。从今以后，对，也是你自己的；错，也是你自己的；你看着办吧。爸求你一件事，你上天下地都行，无论如何把你妈给我留着，千万别把你妈给我气死了，我谢谢你。”

看着爸爸扔了铁棍，佝偻着腰推门而出，彭钢扬手重重扇自己一耳光，一头钻被窝里，用枕巾捂着嘴，发出自记事以来最惨的一声哭叫，在铁棍下，他都不曾哭过。长这么大，他不是闯这祸就是捅那娄子，一直没消停过。

元元因为失去了魏勃这个要好的朋友，自然对彭钢不满，怀着看热闹的心理。“刘晖，打赌不？赌彭钢哪天能来上课？”不过没话找话，想与人分享自己的快乐。沉浸在刀光剑影中的刘晖，虽然拿着书，脑海中却幻想着张丹枫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的画面，好半天才对她的话有所反应。

“回家得挨骂、反省、休息，今天肯定没戏。我赌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