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听着,看着手上的纸页,也有些入神。说起来他也不算是不知稼穑,五谷不分的,这么一听,也觉得这样的税收制度不合理。
“说来,这皆源于税制之漏。是以,朕处安陆时,便思量许多,及继位,便有了改税制的想法。”朱厚熜看着夏言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经被吸引了,于是有些得意的接下去,“只是,这税制,不是一两日便可改了的。还需政局清明稳定,才可改革。
“是以,如今你我君臣所为,皆是为日后清平天下,万民富足而为。朕之愿,非开疆扩土,荡平四夷,也非万古流芳,万民敬仰。朕只愿天下清平安康,民生皆足,盛世天下,百代不衰。令我中华,再无乱世。
“这说起来高远,做,却是不难的。”朱厚熜对夏言进行洗脑,免得他对于日后浩大的工程量怕了,半途而废,“世上之事,皆是如此,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只要开了头,还怕有什么做不得的?
“夏卿乃世之奇才,朕万幸遇之,还望夏卿善自珍重,勿要轻涉污潭。朕还需夏卿为朕与这煌煌中华尽心而为,是以不愿见夏卿如此莽撞啊。”
朱厚熜这么盛赞了他,夏言的脸色看起来很是复杂,又羞愧,又骄傲,还有些沉重。于是他想了想,收回了自己的奏折,沉声道:“臣却是欠考虑了。先前只顾着眼前,并未曾虑及如此一来,同僚们该会如何目视臣。皇上却替臣想到了,实在是……臣铭感五内。
“圣上宏愿,臣愿勉力为圣上鞠躬尽瘁。圣上原是明君,自当成此伟业。圣上赞臣,臣愧不敢当,只是愿为。”
夏言说着,站起来一撩衣袍,跪下了:“皇恩浩荡,臣无以为报,只愿能为圣上马前卒。”
“皇上”就这么转眼就变成了“圣上”了,夏言算是被收买了吗?朱厚熜心里嘀咕着,面上微笑:“夏卿快快请起。朕尚年幼,又是少年失怙,还赖众卿协理朝政。夏卿为国之柱梁,亦是朕之良友,不需如此。”
随后他指了指已经被夏言收到袖子里,把他的袖子顶出一个角的奏折:“夏卿可收好了这个折子。不拘三年五年,只要是咱们整治好了税制,便可着手整顿吏治了。到时还需夏卿上书了——不知夏卿以为吏部尚书一职何如?”
说着朱厚熜笑起来,现在的吏部尚书还是杨廷和那边的汪俊呢,现在他们俩却说起来任命新的吏部尚书的事情了。
那个“咱们”让夏言很是熨帖,于是他也矜持的笑了一下——不是拿捏架子,这毕竟还是在御前,不怎么自然。
夏言走了之后,朱厚熜自己却琢磨起吏治的问题了。现在的监察机构的确很有问题,御史们风闻议事,权利根本没有限制,经常是狗咬狗,浪费很大的时间和精力在内斗上面,一点意义都没有。
但是如果废除言官——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说言官力量有多大,就是他们一人一张嘴,朱厚熜都是受不了的。再说了,杨廷和肯定会保他们的。
自己这方,朱厚熜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支持。夏言本身就是言官,他肯定不希望裁撤言官。赵审不说了,死板的很,肯定是“祖宗成规不得擅改”。而王守仁,这么成功率低下的事情,估计他是绝对不会做的,他是个太聪明的人。
可是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任言官的权力,必须对他们加以控制。皇帝的威压的确是个办法,可是他死了之后,新的皇帝和他的想法还能是一样的吗?新的皇帝能不能压住这么一帮靠骂人吃饭的言官?
朱厚熜捏着笔杆想着,还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王守仁也是比较讨厌言官的,叫他来商议一下?
可还没等朱厚熜宣召王守仁,一件大事突然的却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