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白花抱着沐九歌的残骸已经追上了铁蛇,纵身一跃,她便抱着那钢铁骸骨直接来到了末节车厢的车顶。
她的身体机能已经差不多完全重建完成了,只是因为过度使用了秘火而感到意志有些虚弱。
渊白花未曾有一刻看轻沐九歌的实力,也没有看轻他的意志。
少女觉得自己远远没有他那么坚强,或许她一开始不相信苍天,不是为了被爱而奋战,也会有沐九歌那么坚强的意志。
亦或是,因为不信,早早地就被那残酷的世界所压垮。
生活在如此残酷的世界,不管是沐九歌还是站在渊白花身后的人,他们也都还保有着能够践行自己的远大理想的意志。
这很让渊白花觉得羡慕,也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
世界是没有意义的充满着苦难的,任何地方都不存在苍天的垂怜和宠爱,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只会让渊白花感到绝望。
随着学识和记忆的增长,她不知何时便理解了曾经沉睡的岁月里环绕在她身旁的微小光芒是她尘世间的父母,也知晓了那场象征着她诞生的大火带走了这一切。
只是渊白花再度闭上了眼睛,继续向苍天祈祷。
祈祷苍天一定会报偿这一切的牺牲。
苍天会代替所有人爱她,那是唯一的神明赐予的无偿的足以救济一切的爱。
只要渊白花证明,她足以配得上这一切。
超越极限的修行,充满荣光的战斗……只要她完成这些试炼。
事实上,猎妖师的战斗从来都谈不上什么光鲜亮丽,解放秘火溢满极端情绪的时候会很痛苦,不断地被破坏和再生会很痛苦,破魔之誓开始溶解很痛苦。
和兄弟姊妹厮杀也很痛苦。
东征去到的魔染之地上,猎妖师大部分时候都要面对和自己一样强,比自己强十倍,比自己强不知道多少倍的敌人。
每一次战斗都是竭尽死力,险死还生。
像是在不断下沉无法逃脱的泥地挣扎,还要用上牙齿和能够用上的一切与怪物搏杀,毫无半点体面可言。
东征快要结束了,天师教会夺还失落的土地,苍天的光明再度照临故土,在无比艰难的东征末期,这样的言论却很快地流行起来。
大概是因为天师教真的会获得那个胜利,渊白花那时也不免会想,那她们呢,猎妖师们?
届时,她们也能得到永远安宁的苍光照耀吗?
或许会被取走秘火,也可能遭到废弃处分,渊白花当时觉得就那样死掉也不错。
这是某种利益上的考量,纵使能够胜过渊白花,但是战胜以死相争的她的资源浪费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新猎妖教团暂时的雇佣契约便如此缔结了。
稍稍回顾往事,渊白花便已经唤起了足够的绝焰炼制纯青雷火,若隐若现的幽蓝色光芒尽数打入了沐九歌的残骸。
沐九歌不能放着不管,纵使他二度唤醒秘火承受了极大的魔染,但他完全再生之后一定不会顾及那种事,会继续投入战斗。
届时他便有彻底堕转的危险。
持续用绝焰压制沐九歌的再生,同时进行永昼城的毁灭作战也是不智的,渊白花倒不是担心云之国内的强者,只是担心在战斗中可能会导致沐九歌脱离压制,而开始进入复生。
无论如何,都只有在这里杀死沐九歌了。
渊白花将沐九歌的残骸高高抛弃,从末节车厢扔下。
“愿苍天垂怜。”
黑发少女习惯性念起处决同袍的祈祷。
雪白的花火在无垠的夜空之中盛大地绽放,幽蓝色的雷火奔行在钢铁骸骨的每一处,对着残存的妖魔血肉完全的燃烧,无数的洁白的花朵从猎妖师残骸上繁盛地开放。
耀眼的光芒,欢送的花火,瞬间便将焦黑的骸骨所淹没。
渊白花有些难过地看着这一幕,无论她如何克制,那有些做作,有些虚伪,又无比真诚的哀伤还是从她的心房中流出。
黑发的少女自嘲地笑了笑,背过身去,接下来她还要去造下更大的杀业,而这一切都只是仅为了她一人之愿,非是为了侍奉苍天,也非是为了新猎妖教团的远大事业。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渊白花的心中低语。
无尽爆发燎燃的白色烈焰中,残缺的骸骨活动起来,并非是因为爆炸的动力所致,而是伟大的复活正要开始。
骸骨的上颚磕碰下颌,吟唱着古时的诗句。
相缠在一起的交让树并没有都死去,古老的梧桐木也只到了生命的中途。
远超神通规模的死生大海涨落,庞大无比的生命气息在白焰中汇聚。
渊白花惊异地回过头,盛大的白焰被狂风所吹散,迎面而来的却并非是炽热的狂风,仅仅只是冰原上自古时吹起的长风。
风中夹杂着的白焰碎片吹散开来。
“姊妹,我的死亡报告或许有些夸大其词了。”
白焰之中显出真身的存在,显赫地张开了宽大的双翼,象征着毁灭的绝焰散落,化作细小的粉白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