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白花将沐九歌的已经扭曲变形的破魔之誓,从武神的残破身体中扯了出来。
御天之骑本就是以教团制造的金属骨骼为基础展开的武装形态,沐九歌如果再生的话,也必定会从作为核心的部分开始。
持续的再生,灰烬和脏污之下的血肉已经再度饱满,渊白花的行动已经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低头看向那具只带着些许焦炭的残破的金属骨骼,她的圣枝钉死了心脏的跳动,命之炎没有显现,但沐九歌仍然在以一种极度缓慢的速度再生。
少女能看见那个属于生命的微小灵光。
相较于心中巨大的失落和悲恸,几乎死掉的伤势带来的剧痛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不算什么了,而心灵上的痛苦却让渊白花短暂地陷入了情绪的崩溃。
少女满是脏污的脸蛋被清泪冲刷出两行痕迹,她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攥起相较之下干净不少的衣袖狠狠地擦起了脸。
渊白花此时的模样依旧狼狈不堪,就连猎妖师的道袍也变得满是破洞。
将脸上的血污结块和灰烬焦炭生生磨掉之后,渊白花清丽的小脸再度亮起了属于少女的神彩。
少女将后颈的散乱的长发挽起,右手食指带着绝焰,瞬间将下半段散发着焦臭气息的长发裁断。
做完这一切之后,渊白花才再次看向地上的残骸,她嘴角嗫嚅着,就连该做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她既高兴,又难过。
渊白花第二次杀死还有意识的同袍,比起之前已经不可逆转的堕转那位,沐九歌在她看上去可谓是最像是猎妖师的猎妖师了,满嘴奇怪的话,却又恪守德行,坚定地为了心中的光亮而战。
尽管性格有些招人讨厌,但是……
“真的还挺帅气的。”
一簇白色的绝焰顺着渊白花的剑指所指,在已经被雷火烧得变形的颅骨上燃烧起来。
“你应该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渊白花很难过,但是她并不后悔,就像之前所说,二人在拔出圣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觉悟了。
即使是心脏被圣枝钉穿,脑组织被绝焰反复焚烧,沐九歌依然还没有彻底死去,象征着他意识的微小灵光依然在渊白花的苍白之瞳中闪动。
渊白花同样也不觉得奇怪,【玛亥希】支系的猎妖师的生命力就是这样的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她俯身抱起被圣枝钉穿的残骸,在荒芜的白色大地上奔跑起来。
白焰涌现,化作雷光,将猎妖师缠绕,化作一道雷光,沿着铁轨疾驰,追赶着前方的铁蛇的白气。
看见沐九歌闯到御座之前,龙女只是一手撑着小脸,微微点了下头,像是准了亲近臣子的觐见一般。
沐九歌毫无恭敬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笔直地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龙女轻笑着将手搭了上去。
柔若无骨,轻若无物……不过沐九歌并没有闲情逸致感受这一切,他继续看着龙女。
“即使你不给我,我也会继续战斗。”
“毫无胜算地战斗,加个形容词吧。”
“随你怎么说。”
此地已经是沐九歌意识的最底层,时间流速和之前的区域不可一概而论,最后一道宮墙仿佛是在苍寂之光中缓缓坍塌。
龙女故意捉弄似地挠了挠沐九歌的手心。
“眷念故乡萤火而遗忘了高天光明的我,不是处刑机器的对手,我必须想起那一切,想起曾经的奋战。”
“所以甚至不惜向苍天的敌人祈祷?”
“我只是在向我的记忆深处索求,这种行为谈不上什么叛不叛教。”
“再多狡辩几句,我喜欢听你用这样那样的说法为自己的不信正名。”
龙女笑着支起身子靠近沐九歌,那奇异的长角几乎抵在沐九歌的额头上。
“你知道我愿意付出的代价,你不帮就算了,反正我死掉你也就是花个不知道多少年再涌现而已。”
沐九歌想要甩脱龙女的手,龙女能够下潜到他意识的这个位置,提前替换了那些记忆,确实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而就在此时,龙女却握紧了沐九歌的手,白皙纤细的手传递着暖玉般的触感。
“不,我会帮你的。”
“和你无论怎么祈祷都不会回应的苍天不同,我一定会回应你的。”
“唤醒记忆的咒词方才就已经告诉你了。”
说完之后,龙女便松开了沐九歌的手,重新坐回了御座之上。表情再度变得慵懒起来的白发少女,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沐九歌的表情。
沐九歌看向自己的掌心,龙女之前挠他的手心,已经写完了一句诗词,他也知道内容是什么。
他抬头望向大殿的上空,那之中也是什么都没有的黑暗虚无,但仔细看去的话,便能注意到白炽的雷火在其中穿行,仿佛天穹的裂痕。
念出那句诗词之后,沐九歌会想起东征时候的战事,会想起教团解散的真相,以及最为重要的,他会想起和那些事紧密相连的事——
他会想起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