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第一件事,便是打了芷兮一个耳光:“你个晦气玩意儿,害得他,丢官弃职,还不算,现在,又搭上了一条腿!”
即便吴娘子只是空穴来风,芷兮都是生受的,更何况,如今,娘子说得,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人,的确是她害的。
“我宁愿,是我的腿,折了,”芷兮手攥着胸前的衣襟,打着转拧着,好堵住那顿刀磨心的痛。可是,她这痛,和骨错钻骨的痛,终归是不同的。
将养的时日里,吴娘子没完了地不让芷兮好受,平日除了熬汤,便是要在纺架前,织布纺纱。格外时间,吴娘子还从院里,锊下几把骨错种来欣赏的花,不耐烦塞到芷兮手上,说:‘拿到市上,卖了去,卖不完,不许回。’
芷兮一个瞎子,怎知那残花败叶,即便守上三日,也是没人来买的,即便有来,也是些街头无赖,无端调戏嘲讽:“吆,一个瞎子,倒成了卖花女,嫁的还是个瘸子,正好凑一对儿。”
“听说,过去,还是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呢!”也有这般说的:“真是家道中落,虎落平阳啊。”
“的确,虎落平阳被犬欺!”骨错总是会及时地,拄着拐杖,出来给芷兮仗胆。他即便是瘸的,也是一时不离地,想护着她的。
时光荏苒,又是半岁光阴,骨错痊愈。吴娘子空着京城不回,倒似又长在了古木荫,嗳,即便多么乖戾的人,原来,也是怕孤独寂寞的。她既耐不住寂寞,自也不甘寂寞。在京城时,事事留意古木荫,在古木荫,又时时注意京城动向。
京城动荡,时事瞬息万变,当年二月,蒙古军与宋军战于钓鱼山,贾似道本想再施故技,先买通蒙古,重金贿赂,然后去前线走个过场,回来虚报一场军功,满朝文武,再无不服他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元军不买账了,于是他十万里火急,要重启吴骨错,去救他。
此次出兵,朝廷倾国之力,贾似道为总督军,荣王等皆在其麾下,朝廷再无将帅可派,骨错虽不愿,眼见人命关天,不得不去了。路上奔波数日,待到时,已是败局已定,侥幸救回贾似道和荣王性命,却挽回不了战果,只好,又策马回程。他这一遭,于朝堂不过救回两元大将,家里确是已地动山摇。
原来,骨错刚走,吴娘子便亲拟了休书,将荆芷兮赶了出去。吴夫子如何阻拦,都奈何不得自己婆娘。
“我不过区区薄禄之相,能娶得芷兮这般秀外慧中的女子,已是我上世修来的福气,骨错求您,让我接她回来,她去了哪里?母亲告诉我好么。” 骨错回来,闻听芷兮居然被母亲休回了家,双膝跪地哭求。
“区区薄禄之相?你过去可是安国公啊,是谁让你成为这薄禄之相的?”吴娘子道:“再说,她早不是我家之人,我怎知,她去了哪里?”
骨错疯狂跑出,先去了青囊,青囊除了病患,便是济济一堂的十二浣纱盲女和十二采药女,自是无芷兮栖身之地,然后,他跑遍了他与她去过的每一个角落,树林、溪边、草畔……全没有。
正歇斯底里不知如何抓狂,听那边几个人议论:“听说么?漆吾村那个瞎子,要改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