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来还债的,”岸土漠不在乎答道:“岸土是奴籍,泥土里打滚,粪便里行走,总该适应的。”
一个人为了另外一个人,可以改变多少,付出什么,或许,只有当他身处其境时,才能明白个中滋味深浅吧。未若从在麝熏殿里,携着那只半死不活的蜉蝣逃走,便早已失去了自己。
“若是明明能选,”离与道:“为何偏选一个最弱的角色来当?”
他这一言,显然在责备未若了。
“那你呢?”未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堂堂六界之尊,为何,却选了最弱的人间?”
一语说的离与,无言以对。是呀,他俩,不过彼此彼此,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他们不用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此刻他们却都明白彼此的答案,那便是:他们都只是,想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倘若被人艳羡,生了人间麒麟双子的白芷,得知自己的两个,风华绝代、玉树临风的儿子,爱上的,是同一个女子,又被同一个女子,折磨得体无完肤,失去了正常人的考量,她,又会,作何感想呢?
被人嘲笑了亿万年,被侮辱和损害而自卑了亿万年的白芷,还会让自己的儿子们,这样地,不顾一切地,自陷泥淖么?
互相尴尬的时候,地室到了。嘈杂的,准备着喜宴的忙碌的人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三个人,绕过了喧哗骚动,何时便悄悄到了密室。守室的犬,恶得很,可是无奈,它面前的,是少典君啊。少典只消轻轻一点,便如入无人之境了。倘若他和芷兮的情,也能任他这般点弄,他又何必,遭受这么多世,颠沛流离,相思之苦。
少典帝看到芷兮,穿着红色的衣裳,腮间点着胭脂,口中塞赌的毛巾,衬着她点了的朱唇,愈发楚楚动人,身上绑着绳索,更将她的身体的线条,勾勒得不可方物。这是打扮起来的准新娘,芷兮,是少典,曾经也在花烛下,端详过的美人。他跑过去,松开了她的绳索,拿掉了她口中的物什,他正想抱着她,安慰她,哪怕一言半语。
可是,没有了束缚捆绑的芷兮,却一下子伶俐地站起来,风一般,掠过他的前额,躲开了他伸出的双臂,向着他身后的岸土,疯跑过去,她用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倾国倾城的脸,贴着岸土,因受宠若惊而高低起伏屏住呼吸的胸膛。
“岸土,你没有死,你还活着,”她呢喃着似情话的语句:“你为何,现在才来救我。”
岸土,以及未若的灵魂,此刻,多么地开心,他的手,轻轻地,不敢置信地,又无限爱怜地,搭到她的肩背上,像拍打一个婴儿般,宠溺地说:“不怕,有我呢!”
少典帝离与,感到心间一股剧痛,皱缩地开始坼锯着他的骨髓,就如同他从密境初入人间时,受的空心噬元之苦一般,堵得他喘不过气,芷兮,即便是当他妻子的那个世道,都从不曾这般亲昵地,主动地拥抱过他,更不能如此轻声慢语呢喃撒娇。而未若那句‘不怕,有我呢!’更让离与觉得,未若,是抢了他的台词,占了他的‘功劳’,他心中恨恨:倘若没有我,你,如何救她,如何在这里,美人于怀,大言不惭地装腔作势,说什么‘不怕,有我呢!’
可是,倘若他站在芷兮的立场,亲眼目睹了,墨孟强抢芷兮之时,未若如何,舍了自己的命,来护持她,或许,他的这种嫉恨,便能稍解些了吧,可是,谁又说得清楚呢?他,少典君,本是大度的,心怀天下的,更是,珍惜这半路兄弟情谊的,可是,偏偏,在此时,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如此促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