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经!子经!”主公大声嚷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至诚君子!不错!你未闻金钲便退,确实是犯了军规,但你先下柘城,已是一件大大的功劳!”
“纵如此,也不过功过相抵,”牵招依旧退却,“实不知有何可赏。”
上首处的主君威严而神秘地冲他微笑了一下。
“开弓向故交,子经何其狠心也!”
牵招忽然愣住了。
“自今日起,牵招将军都督前军,并领中军帐议事之职!”
有嫉妒的目光扫过来了,没等牵招反应过来,又飘开了。
他忽然明白了袁绍是为什么而赏他,但仍然不曾理解他所看见的那一幕有什么玄机。
牵招有许多事需要操心,唯独不需要操心溃败的前军数量。
因为袁绍自然会抽调中军向前,他的军阵那样厚重,风卷起军旗时,仍有遮天蔽日的威仪。
他的军队似乎是无穷无尽的。
你要如何打败一支无穷无尽的军队?
而柘城大营相较之下就惨兮兮的。
到处都是烧焦的栅栏、拒马、帐篷、尸体,民夫和士兵都不能休息,一点一点清理,一具一具向外抬……早春将至,再不清理干净就要起大疫了。
卖给士兵们洗澡水的流民不见了,城门口支起一个摊子卖肉饼的小贩也不见了。
他们曾经依靠着这架战争机器,卑微而小心地活着,现在他们不得不汇入其中,或成为它的一部分,在不起眼的地方出工出力,或被它碾碎,抛洒在即将复苏的大地上。
在这麻木的河流里,人人都在低头做工,哪怕她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也溅不起一朵浪花。
但忽然有人将肩膀上扛着的一根焦黑木头放下,望向了她。
那是个被整编入营不久的流民,衣衫褴褛,无论面目还是双手都染上了焦糊的颜色,因此她一时没有看到他脸上还带了一条刀疤。
但她察觉到了那个人想对她说话,因此她下马,向他走了过去。
泥水在她的靴子上迸开。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小人杀了五个冀州人,”刀疤脸没头没脑地说道,“他们只给小人一个队率的位置。”
身后有亲兵叱责了一句,“无礼!”
她点点头,“按照军功,你该是这个位置。”
“小人想当一个校尉。”他说道。
“如果你那营只有你一队的话,”她笑道,“你便自称校尉,也不是什么大罪。”
刀疤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大将军缺兵吗?”
这场战争是不是已经将兖豫青徐所有的战争潜力都用尽了?
她不能再征发更多的兵,更多的民夫,也无法再得到更多的粮草了。
田野间到处都是年迈的老人,年幼的孩童。
至于妇人,她们要耕作,要织布,要拿起简陋的武器站在村口,连宵达旦,警惕地注视着每个可能侵扰村庄的陌生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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