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测士大夫这一套的寓意也许是:我打不过你了,我投降了,但是我必须表现出我的悲愤,我可不是怕死,你看我把丧服棺材啥的都准备好了,你爱咋咋地。
……再考虑到世人投降的原因一般来说都是惜命,多少就有点口不对心。
张郃高览虽然投降得非常有仪式感,但她还是不能待人傲慢,该扶赶紧扶,该夸赶紧夸,大家都是大汉子民,张邈张超兄弟是来帮助大汉忠臣臧使君的,他们这不叫投降,这个叫拨乱世反诸正。
各营要放进去一些军官,其中一部分是她带在身边的亲兵,一部分是张辽的并州军官,高览继续领兵,配合他的则是张超。
至于张郃,他被调到城中,适应一下新环境。
冀州士兵满脸悲愤地看着,并且在这些大人物看不到的地方,交头接耳。
他们还能回冀州吗?
肯定能回啊,张将军不是说过了吗?现在只是暂时调去其他地方,稍微走远了一点,将来肯定还会回来的。
回来的话,是不是要与袁公为敌?
张将军说,若是袁公仍然不尊王室,行事悖逆,那就说不定了。
……天子?天子在哪里?
啊呀!快看!
这场仪式的最后,是从城内运出的一辆辆粮车,还有一头头的猪羊,这些与道义和家乡都毫无关系的东西迅速地安抚了士兵们的情绪。
今晚有肉吃了?
他们这样兴奋地说道,今晚有肉吃了!
至于明天如何,至于何时回家,他们没功夫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想又有什么用呢?
这一幕落在了一旁默默围观的二张兄弟眼里,二人神情便有了不同的变化。
“此何愚也。”张邈叹了一口气。
“阿兄?何故叹气?”
“你看此辈,能受张将军统领,弃暗投明,却不为这样的喜事所喜,倒为一餐肉而手舞足蹈,”这位陈留太守冷冷地说道,“想来冀州已无义士!”
张超沉默了一会儿。
“升斗小民,一辈子也不曾见过天子,”他说道,“他们这十余年间,所见所闻尽皆是袁本初执掌河北之事,你如何能强求他们的忠心呢?”
“这是什么话!”张邈有些愤愤,“河北是大汉的河北!不是他袁本初的河北!”
默默听着的陆悬鱼终于有反应了。
“于这些兵卒而言,”她说道,“除非天子亲至。”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太阳晒着她的脸。
阳光透出了三重光晕,一环扣着一环,如同水中波光,轻轻荡漾起了涟漪,这涟漪映入她的眼中,于是整个世界都跟着轻轻地波动了一下。
她仰着头,诧异地迎着那酷烈的光辉,想要去探寻这奇怪征兆的预意时,忽然有马蹄声急促而来!
这是张郃的军营,但赶过来的却不是冀州的斥候,而是一个并州骑兵。
这个人满身满脸的灰尘与汗水,通红得几乎发紫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他跳下马,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便奔到了她的面前。
他从上到下都看不出外伤,可他奔到面前时,却几乎是直接扑在了她脚下的泥土里。
“将、将军!”他这样断断续续地嚷了起来,“有人!有人!”
她的眉头忽然皱紧了。
“什么人?”
那斥候抬起头望向她,一张脸惶恐极了,惧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