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斥候回来了!”
金乌西斜,残阳仿佛一篷鲜血,涂抹在天幕下方。
这名亲兵跑进来时是颇为快乐的,毕竟等了大半天,总算有点消息了,他以为将军应当也很快乐,却没有想到扰了她的梦。
她睁开眼时,眼神几乎是惊恐地望着他,额头上的汗水聚成了溪流,脸色惨白得像是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般,那一瞬间好像有人在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与生者的世界完全阻绝开了。
“将,将军?”小兵立刻就结巴了,“将军身体有恙?”
她突然开始呼吸,大口大口地喘气,说话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嘴唇也抖得厉害,“没有,你说!”
“未时刚过,张郃营中便有喧嚣!”小兵说道,“现下已经安静了!”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话。
“好,我知道了。”她说。
那些不愿投降的冀州人,那些校尉、司马、主簿、功曹,那些明确表示反对的,和没有明确反对,却露出了反对神色的,那些忠于袁绍的,那些想要归家的!
太阳下山之后,他们都会被装上小推车,运出营去,扔进石子冈里。
如果张郃更残忍一些,那些人也许连头颅都不会留下,这样袁绍就不知道哪个是忠臣,哪个是贼子。
——这就是她暗示张郃做的事。
她必须要确保张郃的军中不会有人动摇军心,不会有人危害到青徐,不会有人因为忠诚而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为她带来致命一击。
这场清洗是必要的,陆悬鱼想。
她不必将话说得清楚明白,她不必背上杀降的罪名,她要张郃在投降时将这些隐患全部铲除掉。
她是不必在烂泥里打滚的!
那个冷酷地下令屠杀掉自己同袍的,在烂泥里打滚的,仅仅是张郃而已!
她这样恍恍惚惚地回了屋子,从随身的藤箱里翻出来了一只匣子。
匣子里的断剑无知无识,一声也不吭地躺在那里。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剑身依旧明光铮亮,半点锈迹也没有,仿佛随时在等待她的重铸。
黑刃已经沉寂很久了。
她听不见它的声音,感受不到它的力量,但它的精魂似乎仍然在注视着她。
它欣慰极了。
而她在阴暗的屋子里,抚摸着那柄剑,长长久久地沉默着。
第370章
第二天的清晨,张郃率部投降。
这个投降仪式搞得非常有古典仪式感,张郃和高览披麻戴孝,不知道从哪里整了两口棺材拉在身后。
据说这一套是周礼中将军/士大夫这个阶层的通用投降套装,披麻戴孝名为“衰绖(cui 一声die二声)”,拉着棺材的行为则叫“舆榇(chen 四声)”。
如果是国君,那就得光着膀子牵着羊,嘴里叼一块玉璧——看着就很是惊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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