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相公。”王中正有些艰难的喘了一下,又喑哑的说,“相公今日能来,中正铭感五内。只是今日之事若为有心人所用,可是于相公大不利。”
韩冈听了,就轻哼了一声。
如果有天子秉政,韩冈如此作为,那绝对是自灭之举。
今天来探望王中正,晚上就有人写奏章弹劾韩冈并王中正,内外勾结四个字一出,能让皇帝连觉都睡不安稳了。保管立刻就进入踢掉宰相的标准流程,尤其是在韩冈这种自缴把柄的情况下,要实现就更容易了。
可惜现在主政的是韩冈,即使是首相章惇,也不敢和不能以此为由,找韩冈的不痛快。最多也只是外界的舆论让韩冈有些难堪罢了。
而韩冈对此则完全不在乎。
“我辛苦了这么些年,把皇帝挂在墙上做壁挂,若做事还是束手束脚,也对不起这么多年来的辛苦。”他呵呵冷笑,“只要不犯国法人情,我什么事不敢坐,又做不得?”
王中正没想到韩冈竟然在自己面前如此放纵。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慢慢的想了一下,说道:“慎独二字,还是相公教我的。”
“可不敢当,希烈公你读书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韩冈大笑着,却对王中正的劝谏恍若未闻,也没指出慎独二字用得不是地方。
不过笑声乍起即收,他斜睨着王中正,有着几许讽刺:“希烈,你这几个月,可真是清减了不少。”
王中正咳嗽了两声,脸色没变,只是胖乎乎的圆脸却没有一寸地方能与清减二字匹配,王中正年已老,皱纹颇多,又无须发遮掩,比起实际年纪更老了几岁,久在室内,脸色并不红润,可就是有一张略胖的脸,并不像一位垂垂代死的病患。
看着王中正的反应,韩冈轻轻一叹,恳切地问,“希烈,你就这么想把差事交了?”
王中正脸色终于变了。
装病多日,甚至打算趁机告老还乡,本来以为上面会顺水推舟,即使明知装病也会心照不宣,但韩冈一来,却破坏了默契,把事情给戳破了。
病再也装不下去,王中正也不再表演了,坐直了身子,浑浊的双眼中又透出了一份锋锐来。
“庆历宿卫宫变时,中正年仅十八,携弓捉获贼人,由此得了仁宗皇帝的青眼。之后二十年,积功升官,管勾御药,就任都知,本以为这辈子就会像师傅一样,死后得当值学士手书百十字追赠,由此了结一生。没想到四十余岁时,幸遇玉昆,迭逢际遇,竟有如今的两节度。”他深深的回忆着,沉浸在旧日的喜怒哀乐之中,突然他抬起眼,“只是这十年来,却是高处不胜寒。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天地反复,断送了身家性命。”
“只是希烈你不习惯,杨复恭门生天子,几曾有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韩冈浑不在意,“自李辅国后,权宦无惧天子,之后几代神策中尉又操废立之事,经历得多了,世人也就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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