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的少女面容沉静,便是那被风扰得不得安宁的乌丝也激不起她眼中的半点波澜。只有那乍现的锋利和妫珩记忆中的少女一点点重合,让妫珩明白自己不曾出现错觉。
垂首低笑,翩翩公子俯身替脊背瞬间僵直的少女拉了拉快要滑落的披风,又拉过系带轻巧地绑了个结。骨节分明如竹的手指不经意在少女下颌滑过,让少女还未感受到温度就已生生惊起一身冷颤。
不管面上看去多淡定,她也不过年未及笄,除了自家兄长,就从未与其他男子如此亲近。这时,早已羞得玉指微颤,若非父母从小的指导教育让她遇事三思,只怕一巴掌早已招呼到男子那带着揶揄的脸上。
“江上风大,鸢儿身子娇贵,就先回房歇着吧。过会儿人多口杂,被多舌的人看到了,传出去就不知会变成什么让鸢儿羞恼的话了。”男子直直地望入少女眼中,言罢起身,调笑的神色敛起,顿时又变回那个温润清俊的男子。
眼角撇见少女捏紧了拳头,白生生的一团,很是小巧可爱,他转身行至船舷,身后蓦然传来“嗒”一声清脆的落子。
梓鸢起身,端端正正地朝背对着自己的妫珩行了一礼,转身向舱内走去。
她没有立即回房。方才妫珩那句“人多口杂”让她更清晰地明白,自己如今就是那笼中鸟。
一日没有摸清这船、这人,就一日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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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近第一间厢房,那厢房的门就自己打开了。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走了出来。芙蓉脸,远山黛,慵来妆,娉娉婷婷,身姿袅娜。只那神色平静中又着了点焦急,不知发生了何事。
是和梓鸢同时被救的一位姑娘。
这船上除了妫珩和几个幕僚,只怕都是下人,本就不需多少女子的华服。且妫珩又是被贬至通州的,行程紧张,行事不宜大张旗鼓,这船上自然不能和一般的官家船相比。
可这女子身着素净的浅紫衣裳,也不见半分寒碜,反而如不慎落入困境的官家小姐,更惹人怜惜。
这般人儿,只怕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而这脂粉,也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梓鸢深知被困时不可能藏下任何东西。那这些脂粉只能是从这船上的下人那拿的。精心打扮,又是为何?
为了妫珩?
想到这,梓鸢顿觉恼怒:妫珩就像生来便是个到处招蜂引蝶的人。今日那番让她面红耳热的举动,只怕他不止对一人做过吧。
一时,不管那迎面走来的女子为谁着妆,梓鸢心下都有些不舒服。
可她从不是把自己的心思摆在脸上任人观赏的人。深深纳一口凉气,梓鸢压下心头的燥郁,向那女子扬唇友好一笑:“姐姐这般着急,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那女子似是未曾注意到她,听到声音,才脚步一收,在梓鸢面前两步远生生停下,回以牵强一笑:“妹妹多虑了,我……不过是听说这江上朝霞颇为壮观,想去看看罢了。”
“这时辰……怕是有些晚了。”梓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的女子,又伸手牵过她的手,“姐姐若有兴致,不如与我一道在船上走走?”
“那……等明日吧。我近日有些头疼,怕是前些时日受了风寒,还是先回房里歇着吧。”女子说罢,又细细端详了一下梓鸢,“妹妹这几日也是累了吧,不如也先歇歇,莫受了寒气伤了身子。”
“好,梓鸢先谢过姐姐的关心了。”看着女子回到房中,梓鸢细细回想这女子的一举一动,心中不安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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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夏小姐去厢房找其他被救的女子了。”
男子端起桌上的茶壶,昂首饮尽壶中凉透的茶。视线滑过棋盘,眼底就浮上了一层浅薄的笑意。
朝霞从水天交际爬来,一寸一寸染红了江水,抖落了阴霾。
这处事留三分余地的特点倒是随了她的父兄。
和他都不是一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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