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鸢怕是过于谦虚了。满京城谁人不知右相的千金通五经、贯六艺?夏柯也和我们这帮好友说过不少夸赞你的话。梓鸢的意思是,传言不实,令兄的话也不可尽信?”把玩着手里的黑子,妫珩闲闲抬眼。
“还是说,鸢儿不愿与珩对弈?”
这人说话怎生如此直接!梓鸢心里有些哭笑不得,面上却颇为平静。
听闻妫珩温润内敛,不曾想行事说话竟如此张扬直接。且不说那一身红衣,玄色大氅不减其半分肆意,便是那一句句咄咄逼人,也不见眼前人有一丝一毫的圆润。
更别说被贬的抑郁不平。
如若不是曾经亲眼见过妫珩,也知妫珩被贬通州,只怕梓鸢要怀疑这人是真是假了。
这问话,若梓鸢应一声“是”,兄长又该如何在朝廷立身?
若应一声“不是”,那自己方才的推脱,便是故作谦逊了。
“公子说笑了。相交多年,家兄的为人想必公子已了然于心。至于那些夸赞梓鸢的话,”梓鸢为妫珩满上一杯茶,“公子拣着听便是。”
“鸢儿觉得我该如何拣着听?”男子起身,凭栏远眺。衣袂流动间,自有一份潇洒。那一声“鸢儿”,唤得那听入心里的人身子阵阵发酥。
“那些说鸢儿冰肌玉骨、容色迫人的话,如今眼见为实,不可不信。而那些说鸢儿智谋过人、机敏灵变的,又有几分虚、几分实?”
妫珩着眼前的女子。不,“少女”应更为恰当。
螓首蛾眉,一双凤眼眼底清澈,眼尾狭长。肤若初雪,薄而透;鬓发如漆,浓而柔。檀口皓齿,领如蝤蛴。如今尚未十五,还未至绝色。待到年岁见长,这一身气质涵养只怕更是难以收敛。
重臣之女的贵气、世家大族的矜持、少女特有的一分青涩在她身上交融,举手投足端庄大方,气度浑然天成。这样的少女,让船上的时光都变得安然恬静,让人一颗浮躁的心悄然平复。
事出突然,她又较一般女子高挑,船上并无合身的衣服。此时,她一身青衣,沏水奉茶间那窄袖上提,现出一截皓腕,那袖口内侧的“妫”字乍隐乍现。那一时的从容淡定,又像小户人家中知足待嫁、侍候双亲的闺房女子。
“梓鸢自小便被养于深闺,不曾见过大风大浪。”说话间,梓鸢已放下手中杯盏。抬眼时,那眼底的锋利给她一身的从容温和割开了一道裂缝,让面对天子的盛怒也淡定自若的妫珩心微微一动,如被小巧的铲子一挖,松了土,有什么东西就待破土而出。
“那些尔虞我诈……梓鸢也在府中经历一二。但跟在朝中沉沉浮浮的父亲和兄长比起来,自然是不足为道的。”
她看向那被潮水冲击拍打的江岸,连声音都似变得渺远:“梓鸢奉行的,不过是那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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