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回到笼翠居开始,孟小希没有再窝着睡觉,而是绕着别墅周围,天天走啊走,多数是绕着湖边,沿着树林走。据说贝多芬的好多名曲都是这样慢步在树林里获得灵感完成的,但她不是为了艺术,是为心里的苦闷,不走动,她会更难受。
黎婶奇奇怪怪看着她,不知道她天天在想什么,或者外面有什么好看好玩的,但作为被雇者,她不便多问。
只知道这个女孩有心事,老板上次夜深回来,清早出门后,再没见回来。本是俊男美女,可以缔造爱情神话,偏冷冷清清,似乎疏远到面都不愿见。
这和她以前呆过的雇主家不一样,摇头叹气,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行,其他事操心也是瞎操心。
有天孟小希没有出去,因为感觉到身体的乏力,根本不想迈脚。她走进了画室,打开画板,拿出颜料,右手抓笔,全凭感觉在画板上抹着,先画的是窗外的一座小山和几座楼宇,画毕后,感觉还行,至少样子在。
这一画,兴趣真来了,越画越坐定了,天天换着方位画,而这里最不缺风景,有一天,客厅里的茶花成为重点,它不像其他的景物,画一两遍,没有进步就被放弃了,而是她跟茶花扛上了,一遍两遍,不厌其烦。
直到这天整个客厅里到处都是染着淡黄色茶花的纸张,有窝成一团的,有成张飞出去的,黎婶吓着了,收了还有,劝都劝不住,她担心地拨通了林东的电话。
当挺拔的身影走进室内时,也被眼前所惊住,纸团就在脚边,画纸将那人围成一圈,手里的笔还在动着,不是左手敲打着脑袋,就是握笔的右手去敲打,嘴里喃喃有语。
目光扫过一路的画纸,再走近些,看见小脸上挂着泪痕。往画板上看,不是单盆的茶花,是几簇相拥的花朵,还有张未成形的脸面。
“怎么就记不起来,为什么记不起来?明明是这样的,想啊,你想啊?”
手又开始敲打脑袋,小嘴仍在嘟哝,极委屈极无助,而画笔一笔一笔像抹墙般,一刷接一刷,不停歇往上涂,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和着这节奏,嘴里念念有词: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猛然小手有力抓起画纸,拼命地搓起,立刻揉成一团,低着头,咬着牙,一扬手使力扔出去,接着又侧身去拿新的纸张,可纸团无故被弹回来,打在自己头上。
这时她才感觉到眼角边的一团黑影,立刻抬头。
面如冰霜,眼如寒星,正怒瞪着她,眉头比自己拧的还要紧。
“啊!”一见这张脸,她惊慌地身子一晃,差点从矮凳上跌下来。
“你在干什么?”
他低沉地问,人未进一分,但目光却在一步步逼近她。她手举着画笔,骨碌碌地转动眼珠,茫然地四处张望,好像也在问,“我在干什么?”
再看见那四处凌乱的纸张,飞出去散乱的纸团,滢滢泪水倾刻间涌出眼眶。
“我,……我……”立刻又低下头,“对,对不起,我把这里弄乱了,我马上收拾干净。”
说着立马扔掉画笔,站起来捡身边的纸团和纸张,乱放一糟的画笔颜料,冀豫泽就看着她从眼前跑到远处,把一张张画纸从地上捡起。
脸绷得越来越紧,凤眼越挑越高,深如墨海翻滚的目光全追随着一个手势,不会随着手掌伸缩而总保持着“七”“八”不变的姿态。
“小希,你过来。”
“过来!”
听到第二次威怒的叫唤,她才转身,小脸如清水淌过,微眨眨眼,非常小小心地走过去。
他递上一支醮上颜料的画笔,“接着再画两笔试试。”
不明所以地她用这些天习惯的手势接过画笔,走向画板,蹲下,刚一抬手,便如梦惊醒,立刻扔掉画笔,将手藏到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