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琅急忙找人将周正德抬了回去,又找郎中来为他治疗。正忙乱间,周正德的五个儿子,两个闺女恰好赶来。于是治病、认亲,一时间忙活的不可开交,乱成一片。
被救醒后,周正德找人算了日子,决定将蔡玉儿的坟迁到自家老坟地里去。周正德身子不好,一切便由他长子操作。周正德每日里只是躲在屋里,拿着蔡玉儿给他的金镯哭泣。身体愈见衰弱,眼看不支。儿女看在眼里,虽然百般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暗暗着急。
周正德的儿子带来的银两不少,附近乡里乡亲的帮忙的也多,因此很快就将蔡玉儿的棺木起了出来。起棺的时候因为怕见阳光,惊了蔡玉儿的魂灵,棺木上面用黑布挡着,八个大汉,其中有五人正是周正德的儿子,另外三个也是周正德族里的子侄,都穿了孝衣,抬着棺木,往周家老坟地里走去。周正德的两个女儿披麻戴孝的做孝女,一路哭着跟在棺材后面。
坑已经挖好,眼看着要将棺材下放掩埋的时候,周正德突然赶来喝止住。两个女儿立即上前搀住周正德。数天间周正德似乎老了几十岁,眼神都已经有些模糊。
周正德喝令将棺材稍后掩埋,然后命令自己的儿子将村上的父老乡亲都叫来。周正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长子周念玉捧了一个钱柜站在身后。周正德对周围的乡亲道:“这是我娘子在老宅的门槛下埋的,上面记着她临终前欠各位乡亲的东西。现在我念到的,就请上前来,我替我娘子将债还了,免得她在下面心里不安生。”
说着,顺着那张纸开始往下念。里面大多都是记载着某日在谁家吃了一顿饭,借了谁家的碗两个,欠谁家的面粉若干等等。蔡玉儿临终前,在周庄吃的饭食都是乡亲们送的。可能那些老乡们已经都不记得了,蔡玉儿却将之一笔一笔的记了下来。其中最大的欠款,是在她生病期间,在村里的周郎中处治病,所赊欠的药费,总共纹银三两三钱。
周正德在前面念,念到名字的,就由周念玉上前去,送上一个十两的银锭。给完银两后,周念玉兄弟几个,再过去给人恭恭敬敬的磕个头,说一声谢谢。周郎中已经过世十几年,周念玉便将五十两纹银还给了周郎中的儿子。一顿饭的功夫,所有的账务便都已经还清,每家每户几乎都是十倍、数十倍的偿还。等还完纸上记录的帐后,周正德站在棺前,大喊道:“我家娘子还欠谁的帐未还?”
周围乡亲都摇头道:“都还了,都还了。请周夫人赶紧入土为安吧。”
周正德点点头,留恋的抚摸了一遍蔡玉儿的棺材,方才咬牙道:“落棺,下葬。”
眼看着蔡玉儿的棺木被放到地底,周正德忍不住悲声喊道:“玉儿,吾苦命的妻啊。”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完这句话,周正德身子一晃,“扑通”摔了下去,恰好落在蔡玉儿的棺材上。周正德的儿女慌忙上前拉扶,只见周正德一只手里握着那只金镯,一只手紧紧抓住棺木,嘴中轻声念道:“在地愿作连理枝。玉儿,你不负我,我也不离你。”说完,已经没了气息。
周正德的儿女们顿时哭成一片。原本蔡玉儿下葬,这几个后辈哭的还有些情不真意不切,毕竟没有什么感情在内。此时见父亲亡故,方才真正哭起来。一时一片悲恸。
丧事由周念玉做主,在三日后将周正德与蔡玉儿一同合葬了。两人生前未能在一起,死后却能同穴,也算是长相厮守了。
忙完丧事,周念玉兄弟几人刚刚从坟上回来,便见一蒙面女子,骑了父亲生前所骑的那匹马,从家里出来。周念玉等人急忙赶上,那女子虽骑马,却一直不曾走快,任由周念玉等人跟着,一直走到周正德的坟前,下马站立不动。
周念玉等人走近时,只听那女子道:“我给了你几天的时间,原指望你能与你娘子多待一会。哪知天人永隔,让你早回来,却是让你多难过了几天。不过毕竟你们现在在一起了,以后长相厮守,有好的机会再一同转世投胎,下辈子再续前缘。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要比我幸福得多。我虽然知道我相公就在这个世间,却无法与他相见。算起来,要比你们不幸多了。”
周念玉等人听得奇怪。周念玉走上前去,正欲询问,眼前一花,只见那女子不知如何已经坐上马去,手中一根玉箫在马屁股上轻轻敲打了一下,那马长嘶一声,扬蹄飞快地跑远了。周念玉等人莫说追赶,便连喊叫都不曾来得及,只能看着那女子骑马远去了。
周念玉看着远去的身影,正摇头,突听背后弟妹惊叫。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父母坟前竟然长出两棵幼树苗,短短时间已经一人多高。两棵不知名的树苗相依相偎,相扶相持,看上去就如一棵树般。轻风吹动树叶,发出哗哗响声,便似有人在“哈哈”笑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周正德,真个与蔡玉儿地下相逢,做了鬼夫妻,此时遂了心意,正在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