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可怜!”王郎中站在她身边道,“前几天才斩了一批,今天又要再斩一批,临家算是完了。”
临家?
斋亭心里一紧,脱口而出:“什么临家?”
王郎中看着她道:“你是从外地来的,还不知道吧?前几天朝廷颁下谕令逮捕了临郡守家四十六口人,并全部处斩。”
“不是都已经杀了吗?我……我听别人这样说的。”
王郎中摇摇头:“本来是要全部处斩的,可是临郡守深得民心,处斩当天就有许多乡绅士子和百姓纷纷上书为其喊冤,多达上万人,当时甚至还动了手,打死了好十几个人。官府怕事情越闹越大,于是只在当天斩了临郡守的长子和几个亲戚,其余人等都关押在牢房里。”
“那……他们是……”斋亭疑惑地指着那些从医馆前经过的囚车。
王郎中将两个爱看热闹的孩子骂了几句,赶回屋子里面,才低声道:“好像是临夫人和小姐,还有府里的下人。唉!可怜啊!”
斋亭怔怔地望着囚车从面前经过,缓缓远去。她咻地站了起来,上前紧走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道:“我去看看,待会儿就回来。”
说完,她小跑着跟上游行的囚车。转了一圈,囚车终于停在菜市口的断头台前,官差衙役们守在断头台四周,不许围观的百姓靠近。几名高大的刽子手握着大刀站在台上,虎虎生威,分外吓人。
钟鼓敲响,官差们打开囚车将里面的犯人押解上断头台。那几名犯人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台上,其中一个妇人至始而终都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官差上前要把孩子拉开,她猛地抬头,怨毒无比的目光瞪着那名官差,怎么也不肯放手。
“松手!”另一个官差冲上来就是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小女孩叫了一声“母亲”,就被人拉到了旁边按倒在地上。
新上任的酆州郡守站了起来,朗声念着临青岩所犯下的滔天罪行。
春日正午的太阳并不毒辣,反而暖洋洋的。若是平时,这样的日光照在身上肯定非常舒服,可是眼下,每个围观的人都在阳光下渗出了一层汗水。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新郡守念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久久回荡。
拥兵自重、私造兵器、罔视君命、畏罪潜逃、刺杀国君……
一条条罪证细数下来,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
斋亭站在人群的前头,听得冷汗直流。对面台上的临家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她目光眨也不眨看着那个小女孩。很小的孩子,估计才六岁,却不哭不闹也不害怕,一双澄澈的、无比天真的大眼睛望着前方的众人,没有一丝忧伤恐惧。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斋亭身上。刹那间,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难受得不得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下头不敢与那双澄澈的目光直视。
“苍玉,你在吗?”她低声问。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她的脚下,传来了苍玉的声音:“陛下。”
“待会儿听我的命令行事。”
“陛下,这……”苍玉有些犹豫。
“听命行事!”斋亭不想跟它啰嗦,眉峰一挑,坚决得不容任何迟疑。她握紧了双拳,坚决地望向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