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垂眼回道:“江府事多,公主勿怪。”
苏姈如伸手去理永乐公主发钗流苏,脸上恭敬带着怜爱,嗔了一句:“公主走的太急了。”
黄承宣远远只看见永乐公主面朝苏夫人,二人嘴唇开合,面如秋水春花。而苏府的丫鬟跟在苏姈如身后,只能瞅见个身形轮廓,别的就无从看起。
当然,他也没想着要看。
永乐公主果真没有怪罪,反依了苏姈如的话,自个儿伸手去理鬓上珠翠,对着苏夫人娇嫩笑道:“你来了就好。”
薛凌稍有迟疑,但这么个时候,想要支开苏姈如不太现实。江府既然遣了她来,想必也不欲瞒着。当下道:“我来有一事想求公主。”
有驸马府的下人开始陆续过来,苏姈如一指远处,惊呼:“哎呀,那树木芙蓉怎开的这般好。”
永乐公主顺着她手指望过去,率先提了一群碎步跑开,二人跟着到了树下,恰好背对着黄承宣。
此处已在墙角,收拾院子的也不会走动到此。永乐公主左右看看,后招手一丫鬟,让取一柄勾镰来,要摘些木芙蓉给戴着玩。
丫鬟不敢规劝,但刀具危险,跑到远处先请示了黄承宣,这才找来一柄本是要帮着摘,永乐公主非要抢着自个儿摘,终也只能给了她。
如此闹闹腾腾,往日薛凌定要心焦,现也和苏姈如安安分分站一处,终等得又将人支开,看黄承宣与侍卫站的更远,永乐公主总算摘到一簇。拿过来让薛凌捧着,这才道:“何事说来听听。”
苏姈如极自然抽出一朵,往永乐公主发髻上比划着角度。薛凌低头道:“想请公主寻个机会,去与黄老爷子问个话,就问.....”
“哎呀”,苏姈如一拍手,那朵木芙蓉已然在永乐公主左侧发髻上袅袅生香,苏姈如左右打量一番,方羡慕道:“芙蓉出水,菡萏展瓣,公主国色.....”
永乐公主侧脸让左边发髻低垂,顺势手指去扶了一把,明媚承了苏姈如夸赞。薛凌站在一侧,由得二人嬉闹过了,还是先前调子,接着道:“请公主问问他,霍准死了这么久,他怎么还不死?”
便是黄承宣近些,能瞧见薛凌神色,大抵只会以为这小丫鬟在随着主子恭维公主生的好看。然他站的确实远,只能瞧见府上婢女下人搬着桌椅酒具佳酿在院里穿梭,角落里三人帮着樱樱簪花。
苏银将马鞭交与赶车的老头,自个走了。薛凌打起些精神,她确有不适,却并非是哪处病痛,而是总觉得全身上下灼热,被抽尽了气力,脏腑处亦是有把火熊熊不熄,宛如一截青翠林木在毫无希望的失去所有生机。
听见苏姈如喊,便推辞道:“不必麻烦了,我回去歇歇就好”,说着话间,薛凌抬头看苏姈如,勉强笑了一声,却比哪日都真诚。
她本来要问:你有没有同江府提过安城粮案的真相?但一直到江府门口,什么也没问。
问与不问,只能改变江玉枫提起这事的初衷,并不能改变这事发生的缘由。
苏姈如一路哄着薛凌,看着门口到了,起了身贴心来扶她下车。江玉枫恐丫鬟不会办事,特叫了含焉一道儿来迎。
大夫早在她日常住处候着,薛凌看着众人急惶惶神色皆不为假,漠然坐在椅子上想伸手让大夫把脉。
可她刚抬了右手,记起里头有柄恩怨,又慌忙抬起左手。刚要撩袖子,又记起腕间那道疤骇人,顿了顿,又才将右边衣袖合着剑一起往上推了推,这才放到桌上。
苏姈如在江府也还没走,与江玉枫一道儿等着大夫出来。那老头拈着一把胡子摇头晃脑说府上的表小姐并贵体并无大碍,就是近日忧思甚重,受了惊吓导致的。且开付安神补气的方子调理,府上多备些花样与她玩乐,心病宜养不宜治,且好好养着吧。
江玉枫与苏姈如对视一眼,齐齐对大夫道了谢,遣了下人跟着去开药,二人就此道了别。但得薛凌不是顽疾难愈,就无需太过操心。
忧思甚重也是常理,毕竟存善堂死了个老头么。薛凌在京中素无亲友,突逢长者长辞,哀怮在所难免。至于惊吓,江玉枫与苏姈如皆不以为意,大夫之言,到底不是金科玉律。
天底下,有什么事能吓到薛家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