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睡着了,还时不时发出几声梦呓,含混不清的,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程牧游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嘴角绽出一个极浅的笑:到底是个孩子,即便现在情况危急,即便双手都被麻绳缚住,却依然能以这样一种别扭的姿势进入梦乡。转念一想,又摇头叹道:他可不是个孩子吗?几百年前,他被装进牛皮袋子扔进沼泽的时候,还尚未满十六岁,可是身体已经有了极重的残疾,尤其是双手,变形严重,连筷子都握不住。
想到这里,他连忙遏制住自己的同情心,嘴里亦轻骂了几声:“程牧游啊程牧游,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他人考量。”
他狠狠的摇头,将思绪全部转移到现在的形势上来。刚才据小武说,另外两个衙役也被夺舍了,可是对于自己和迅儿,他们却没准备留下活口,这一切皆是因为他的身份所致:衙役们被夺舍,回到官府之后,随便糊弄一下倒也不会被人识破,可是程牧游作为新安县令,不管被谁附身,一断案,一说话,都很容易被旁人看穿其中的古怪,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荆门村。至于以后,若是程德轩和新安府的人找过来,便只说从未见过他,说他可能是掉进了沼泽中,所以根本没有到村子里来,这个理由,倒是能敷衍的过去。
听完小武的这番话,程牧游心里自是一惊,有那么脑袋充血的一瞬间,他几乎恨不得立时立刻奔回程家,救出迅儿他们。可是转念一想,理智终于还是占了上风:现在他手中没有兵器,只有一根半指长的平锉,怎能救人?若是自投罗网,倒是辜负了他人筹谋救自己出来的一片心意。
更何况,小武还说了另一件事情,它彻底拴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暂时将思绪转移到另外一件更为紧急的事情上来。
小武说,现在被困在牛皮袋中的还有二十多人,天瑞也就是方靖已经计划带一批村民过去,让他们做这二十几人的替死鬼。
怪不得小武说荆门村以后就是他们的地盘了,原来天瑞的野心极大,他要将所有死去的族人全部复活,如此这般,才能弥补他的愧疚,偿还他几百年前犯下的错。
“天瑞这个人和旁人不同,他聪明,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以前,我们就都听他的,包括他爹都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相信现在,大家伙还是会照他的话去做。”
“聪明、果断。”这是小武对天瑞性格的总结,听他这般说,程牧游心中的紧张更甚了一层,他彻底明白了事情的紧急和迫切,可是越是焦虑,越是无法想出应对的计策来。只能看似平静的守着这个睡得正香的家伙,心里却早已燃起来熊熊烈火,将整颗心脏烧成了一片荒原。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这些村民无辜受难,被他们夺去了躯壳?可是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应对人多势众的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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