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牙关下渗出血来,她自己也惊,忙松开嘴,“你怎的不躲?”
良恭忘了躲,胳膊也不觉怎样疼,倒是因为受了这刺激,脉搏跳得格外强悍有力。他把袖子往下放,然而这中衣袖口太短,只局促地盖住半个牙印。
浮云飘来,又遮住了半个月亮。月光在二人中间落了纱,妙真沉默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在身边。他以为她是在自责,其实她却在心里傻呵呵地高兴。
这夜的星月不比寻常,倏暗倏明,怪异得很,大概是命运的伏线在漆黑中渐渐都抽丝剥茧,露出人生凄冷的一面。
因为天暗,周家的闹哄哄的戏台子总算歇下来,三位太太并鹿瑛挪进一间敞厅里,将几个小戏也请进来,设了围屏叫他们轻轻唱,众人还是寒暄为主,听戏是其次。
鹿瑛是有了夫家的女人,与她们也说得上话。几人绕来绕去,总算叫胡夫人见缝插针地说起她小女与那黄大人家的婚事,“真是岁不饶人,连你们家两位小姐也快出阁了。就是我们雀香最小,虽然如今定下来,也还得等几年才能送出去。”
周家太太眼色一亮,“雀香也定下人家了?是谁家呢?”
胡夫人噙起既谦虚又得意的笑,“苏州府台黄大人家的公子,跟我我们雀香同年生的。他们家偏就看中我们雀香。其实我心里是不想雀香嫁得那么老远,做亲娘的,到底舍不得。”
周家太太眼睛“嚯”一下,又一亮,“唷,这可是上好的婚事!咱们做生意的人家,若能得官场上的亲家,那可是几处有益!况且常州离苏州也不算很远。你看鹿瑛,还不是嫁到了湖州,还不是照样往娘家来。”
既说到鹿瑛,她就得搭话,“我们在家也是闲着,本来上年年关底下就说要回来探望父母的,偏年后有些事情绊住了,春天才到。”
周家太太摇着扇,“也是你的孝心了,难得姑爷也肯跟着来。”
曾太太陪了胡夫人这些时日,常听着她炫耀卖弄,也不免把一颗虚荣心激发起来。
捡着这个空子,便要狠赞几句寇立与安阆,“我们寇姑爷不是外人,亲上加亲,我们看着他长大的,性情品行都知道,是个孝顺孩子。再说安阆那孩子,去年秋天中了举了,想必这两年开恩科就要入京考个进士回来。我也算是了结了心头的大事,只等着送妙妙出阁。”
安阆也是胡家的外甥,入京有了功名,胡夫人自然也要称赞,“安阆是好的,学问好,人品也贵重。说起他和妙妙的婚事,到底定在什么时候?”
“老爷与安老爷几年前就商议好的嚜,就等他考中进士,好作一个双喜临门。”
“噢,我是记得有这话。”胡夫人点着头,又好奇妙真的嫁妆,好比着将来为她女儿预备,便问:“给妙妙陪嫁些什么可定好了?”
曾太太叫她暗里弹压了几日,此刻攀比之心上来,也就顾不得许多,竟一骨碌说漏了嘴,“除了些该有的家具头面首饰人口不算,老爷还拿这里的两处庄地置换到了常州,将来他们打理起来也便宜。怕她过日子没算计,又搭了现银六万八。”
两位太太一听,都是一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简直是大手笔,嫁个女儿竟如此舍得。曾太太见她二人吃惊,心下好不得意,没留意鹿瑛就坐在下首听着。
鹿瑛怎样呢?她托茶碗的手禁不住抖了下,心里猛地一阵天摇地动后,还有余撼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