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倒了一个,宗言身上的压力瞬间增大。
其实这时节本没有太多事,谁让宗言是个新手。撞钟敲鼓,给佛像添香点烛已足够他忙活。连没个扫帚高的正空都动了起来,开始帮着清扫落叶。
“宗言师兄,有香客……”
宗言刚给正观换了药,正空就双腿夹着根大扫把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是的,尽管在规矩上宗言是正空的师弟,但可能习惯了,小家伙的称呼一直没改过来。
正观初时还曾纠正,却一直没有效果,大概觉得小孩子大一些才会明白,此后便没有再管。
至于宗言……
他怎会有意见?
这时,听到“香客”这个陌生的词汇,宗言先是一呆,然后不自觉地看向正观,结果正对上一双带着鼓励的视线,嘴角不由一抽。
看这样子只能他自己顶上了。
“来了几个人?”他有些不放心地追问。
“一个。”小屁孩竖起食指。
这还好,宗言微微松了口气,当即便要赶往前殿。
“若是找贫僧,就说贫僧不见客。”
只是,他刚跨出门槛,身后就传来正观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要感谢清净寺只是个半避世的荒野小庙,没有什么解签算卦的业务,对能力要求不高。
可宗言走在路上,仍在担心,因为他可是个真正的新人。
不过对方斗笠压得太低,连口鼻都被条巾子捂住了,看不清样貌,不过听声音像是个中年人。
果然是个大生意,光食盐,对方就买了三斤。
当即乐呵呵地称重,男人将盐包放进满当当的竹篓里,才慢悠悠地朝东走了。
他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后面远远缀着的五个壮汉。只是临到城门口的时候,顺手拎走了街边孩童用来玩耍的一根木棍……
苍龙府靠近大山,官道从径直从林海中穿过,此时一切都被大雪覆盖住,只能通过车辙辨认方位。
那带着斗笠的男子好像对道路不熟悉,走着走着,就让方向偏了,拐进了林子。
他走得慢,后面跟着的人却再无顾忌,加快脚步便追了过来。
听到后方杂乱的脚步声,男子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手中棍子横在胸前,做出防备的姿态。
那五个壮汉见他停下,跑得更卖力了,很快便到了近前。
“诸位这是要做什么?”斗笠男子环顾左右,见面前五人个个膀大腰圆,明显来者不善。
其中一人将刀口指向斗笠男子,道:“将银子都交出来,咱们只图钱,不要命。可你若不识相,嘿嘿……”说罢,便是一阵冷笑,威胁的意味明显。
“哦?”斗笠男子依旧半垂着头,闻言竟毫不意外,一手执棍,一手伸到后背,一掏,手中便出现一个布口袋:“你们说的是这个?”声音平淡。
“不错。”五人见到口袋,无不是双眼发亮:“你只要将里面的银子给我们,就可以滚了。”
可出乎预料地,斗笠男子低低笑一阵,然后突然抬高棍子,对着他们大喝了声:“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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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们穿得人模狗样,身上就这么点银子?”斗笠男子一边掂量着刚到手的钱袋,一边用棍子敲着老大的脑门,声音清脆,力道并不重。
只是,那老大此时正跪在地上,棍子每敲一下,他的身子便跟着抖一抖,却不敢躲,只能哀求:“这位……大侠,您高抬贵手,就将小的们放了吧,真没银子了。”说到这里,声音中竟然带上了几分哭腔。大冬天,脸上却像淋了雨一样,上面**,一条手臂已诡异的角度耷拉着,看样子是折了。
他们兄弟在这一带也算地头蛇了,平日里欺行霸市的事情没少干,今天原本以为遇到了一头肥羊,没曾想竟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不,是吃人的老虎。
银子没捞着不说,还把自己等人辛苦攒下的钱财都搭了进去,每个人更是被打断了一只手,实在凄惨。
“行吧!”斗笠男子低着头似乎思考了片刻,才道:“看在你们不害人命的份上,今日便饶过了,可此地我今后常来,若再听到你们为非作歹的消息,哼哼……”到此,他冷哼一声,状似随手的一甩,一道乌光便在半空闪过。
等面前五个倒霉蛋反应过来,再看去,不由骇然。
只见原本握在他手中的木棍已经整个被钉在树干上,直到片刻之后,棍子的尾端仍在颤抖着发出嗡鸣声。
五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中则无不庆幸,还好对方没有杀意,否则那棍子若真这般打在自己身上……
“下次再让我遇到,知道是什么后果么?”斗笠男子观察了他们半晌,见他们似乎真怕了,才压低身子,警告似的在老大耳边说了句。
“不敢啊,大侠,小的今后一定安守本分,乐于……”老大磕头如捣蒜。
“行了,都滚吧。”斗笠男子似乎失去了耐心,朝他踢了一脚。
五人这才如蒙大赦,爬起来便往城里跑,这时候,他们真恨不得爹娘给他们四条腿,一个个跑得飞快,竟是头也不敢回。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等他们一走远,那斗笠男子将所有碎银子和铜板收起后,竟闪身入了林子,片刻后,他再出现已经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了。
身上青衣成了纯白的、只领口带着坏色的僧袍,连身后背负的包袱皮都换了。举步间,露出黑色布鞋和白色绑腿。
捂住口鼻的布巾被收好揣入怀,犹豫了下,又将斗笠掀起挂于后背,露出一颗锃亮的光头出来,赫然是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