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文君曾经听她阿母说过,大聿有已经成为规模的买卖奴隶市集,更有专门从事奴隶买卖的牙人。牙人们靠经验吃饭,一双阅人无数的眼睛能从海量被饥荒折磨得鸠形鹄面的孩童间挑选出能够卖上好价钱的,一道道地转手卖给下家。下家有可能是高门大户——如果能成为门阀士族的家奴便是最好的结局,也有可能成为各行各业的小卒跟班,这便是最多的下场。世道不景气,饿死者不计其数,能不能活下去并非听天由命,而是要搏。
江道常说的王牙人应该就是正口沫横飞教训人的这位。甄文君觉得此人架势凶悍可也在理,如今兵连祸结八方风雨,谁想活下去都得拼尽全力。
“姐姐,您这儿忙着呢?”江道常一改往日里冷酷模样,居然一脸谄媚地弓着腰凑近到王牙人跟前笑眯眯地问好,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弯腰时直勾勾地盯着王牙人丰满的胸脯看,猥琐不堪。王牙人斜眼瞧了他一眼,侧过身去,不知被谁触了霉头气还没顺过来,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江道常将身后的甄文君拉过来:“瞧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我也是心急。上回跟您说过的,您要是得空给瞅瞅?”
王牙人原本一脸的不耐,待斜眼瞧了甄文君两眼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捏着甄文君的小下巴左左右右地打量,笑道:
“哟,不错。小娘子今年多大了?模样倒是俊俏,不知道性子如何。叫什么名字?江郎,这真是你女儿?”
江道常待要再开口,没想到甄文君迅速会意,早他一步上前问好,说了自己姓甄,是江公之女,今年已经及笄。
王牙人连着说了三声好,忽然敛了笑容对江道常厉色道:
“你姓江她姓甄,你们怎么能是一家人?而且这张脸我怎么瞧都没和你相像的地方。别是诱口,我这儿可不收。”
江道常满脸堆笑:“您说哪儿的话。这孩子千真万确是我女儿,我养女。模样是随了她亲生的阿母,长得有几分俊俏,若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我还真舍不得。毕竟也跟了我们这么些年,好吃好穿的都给了她。我这回也是趁我夫人出门去才偷偷带她来的。”他一边说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口抹眼泪,眼泪抹开和了一脸的黑泥。
甄文君见江道常真是学什么像什么,心里暗暗叹服,谁能相信就这样一位田舍汉居然是暗杀高手。既然江道常如此卖力倾情演出她也不好只是傻站着,甄文君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将眼眶揉到发红之后撑起眼皮,眨也不眨。只要眼睛不眨很快就会酸涩难忍,再坚持一会儿眼泪便会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砸。以前她惹事要被阿母揍的时候都用这方法讨饶,没想到今日竟还能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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