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甲没读过什么书,但他懂很多道理,一方面是师傅和某些前辈们的敦敦教导,还有另外一方面就是他漫长人生的总结。
看过的东西多了,闲暇时分多想一想,道理自然也就出来了。
刽子手在执刑时必须平心静气,既要心细如发,又要下手果断,既如大闺女绣花,又好像屠夫杀驴,任何的优柔寡断和心浮气躁,都会让手上动作变形。
按道理说,赵甲不应该想这么多,但他有种预感,这...可能就是他刽子手生涯的最后谢幕表演了。
再之后的日子,要么是在锦衣卫衙门里帮忙调教行刑的锦衣卫,要么是作为一个老人真正的老去。
他不想世界上所有的刽子手都变成那种凌迟刑就是把人大卸八块,戳死拉倒的那种人。
刽子手在行刑时是绝对的中心,而他手中的刀尖和刀尖上的肉更是中心中的中心,当肉被抛上天,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上天,当肉落到地上,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地。
赵甲很享受这一刻。
他用一块干净的毛巾,蘸着盐水,擦干了方孝孺胸膛上的血珠,让刀口仿若树木上新鲜的砍痕,他在方孝孺的胸膛上切了第三刀,这一刀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大小,伤口呈现鱼鳞状,新刀口和旧刀口边缘相接而又界限分明,这是师傅教的,按照师傅的说法,这种刀法又叫“鱼鳞割”,的确是十分的生动形象。
第三刀下去,露出的肉茬儿白生生的,方孝孺的肉下面没有多少脂肪,但这具年老的身体出血量也很少,伤口只渗出一些血珠,这预示着这活儿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这让赵甲十分满意。
师傅说,成功的凌迟,流血是极少的,开刀之前那一掌,会让人的血液都集中到腹部和脚肚子里,这时候才能像切萝卜一样,切够刀数,而人不死,否则血流如注,腥气逼人,血污**,就会影响观察,没法下刀,到了后面势必一塌糊涂。
那样的话,就算刽子手再怎么冷静,也会手足无措。
而应急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劈头盖脸的浇犯人一桶冷水,让他突然受惊,闭住血道,如果凉水都止不住,那就泼上一桶酸醋。
当然,如果这法子没用,那就只能在犯人的腿肚子上切下两块肉放血,但这种方法往往会让犯人在执刑没完之前就血流而死,如果不是没办法,最好是别用。
方孝孺的血看来是止住了,这让赵甲的心中轻松了些,今天这活儿成功的把握已经有了五分,那桶准备好了,放在儿子身边的酸醋看来是省下了。
赵小甲大喊:
“第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