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样问了,显然知道什么。
自然不能直接说没有,只能推说不知。
话虽如此,孙一正面淡然,但他此刻后背已经渐渐开始沾湿,整个人都透着不安的气息皇帝是有备而来!
朱翊钧点了点头:“隆庆五年九月,以湖广水灾,我皇考诏许改折湖广武昌汉阳荆州等府漕粮之半,并发赃赎银及仓粮赈灾。”
“这事是孙卿总览的吧?”
孙一正面色一变,艰难地点了点头。
朱翊钧继续说道:“孙卿为了百姓方便兑付,特意将银两、仓粮换成了铜钱发给百姓,不愧是肱股之臣,老成善举让朕欣慰。”
他突然冷冷开口:“谁的铜钱!”
孙一正身体一个哆嗦。
但并没有乱了方寸,将事先想好的答案抛出:“是……是向地方富户购入的。”
朱翊钧点了点头,出奇得没再追问。
转而翻开另一道奏疏,不徐不疾继续道:“隆庆四年十月,伱初到湖广任。”
“有知府、县令跟布政司反应,有人私自围山开矿。”
“你说会奏中枢,以待圣裁,可朕翻遍了六科,也没找到你的奏疏。”
“孙卿,奏疏呢?”
孙一正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脸色,凝噎道:“彼时事务繁重,或许……或许是臣遗忘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他再度翻开一道奏疏:“去年四月,武冈州两伙匪盗厮杀火并,兵甲齐备,巡抚衙门报来后,是下到你的布政司衙门处置的。”
“听说,最后你将人都放了?”
说到这里,朱翊钧摆了摆手:“放了就放了罢,不过,收缴的兵甲也被回购了,此事,你知是不知。”
孙一正一言不发,似乎已经充耳不闻。
朱翊钧摇了摇头,轻声道:“朕听闻,此前一度有富户门,到你府赠送金银。”
“今晨,此人还到顺天府衙寻你,问你临湘县一案,中枢的态度。”
说道这里,他收敛了所有表情,居高临下看着孙一正:“孙一正,听闻你与汤宾有嫌隙,此案,跟你有关没有。”
说道这里,孙一正终于捱不住。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此案决计与我无关!”
“只纵容私开矿山,散布私钱,包庇下人,与臣稍稍沾边!”
“臣哪里敢参与火烧钦差这种事,陛下,臣冤枉啊!”
朱翊钧终于勃然大怒,甚至按捺不住怒火,直接一脚踹向孙一正:“现在承认你沾边了!”
张居正眼疾手快,连忙给矮身给皇帝抱住:“陛下,注意仪态。”
朱翊钧稍微消气。
孙一正连滚带爬回来:“陛下!臣也是身不由己啊!”
朱翊钧正在掸下摆,闻言霍然转头。
目光锐利,死死将孙一正钉住:“谁让你身不由己了?”
孙一正声泪俱下:“陛下!此事何止千人百人在为!”
“下到富商土豪,皂衣小吏,到三司衙门,勋贵宗亲,人人都在赶着臣走啊!”
见皇帝死死盯着自己,目光阴狠一言不发。
他面色难堪:“陛下,开矿之事,半个都指挥使、一应卫所,凡有条件的都在干。”
“铸币之事,当地土豪乡绅,乃至百姓,无不参与其中。”
朱翊钧走到近前,蹲在孙一正面前,看着这个死死不肯松口的顺天府尹。
收起了最后的耐性:“最后朕再问一遍,是谁让你身不由己。”
孙一正嘴巴微张,又缓缓闭。
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
埋下头,语气艰涩地开口道:“臣实不知,只知,出面牵头的,是岳阳王府辅国中尉,朱英琰。”
说完这句,他终于泄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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