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皆看直了眼睛,无一人有动作。
盛济运身体已完全地僵住,瞳孔一时之间扩张到了极致,一对精致的瞳眸深邃无边,仿佛有层层叠叠的海浪在里面翻涌起来。
而下一刻,霆霓就感到自己被一个带有情绪的力量迅速地拉开。
她站稳后,立即对上了竹沥那对深黝星眸,充满怀疑地瞪着她。
“既然……如此,想必是一场误会,我自会去问过礼夫人……”盛济运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得有些快,目光不自然地跳转着。
他语速了加快许多,道:“房间早就让人整理了出来,颜息这边夜晚有下人照料,你们大可安心去休息。”
说罢,他转身离开,步伐有些许匆忙,有些凌乱。
庭堤前终于恢复了风轻云淡。
霆霓转身想要进房间,却不料一只手臂支在了门上,拦在去路。
她抬头看向竹沥:“做什么?感激我么?”
他深吸一口气,拧着眉头看着她:“会的挺多啊!”
她一脸当之无愧:“多谢夸奖。”
他气得笑了,又道:“他懂了,在下还未懂,霆霓姑娘能再演示一下吗?”
“不能了,”她抬开他的手臂,斜身进了房间,淡淡道:“且等下次吧。”
竹沥眉头轻蹙,还有下次?
没过多久,婢女琳琅就跑了进来:“姑娘,你们去休息吧,夜里我守在这里就好。”
霆霓问她道:“每夜都有人守在这里吗?”
琳琅点头:“嗯,我们都是轮流照顾的。”
霆霓看了看床上的颜息,对琳琅说道:“枉我作为朋友,却从未照料过他,今夜我留下,你送……竹公子去休息吧。”
竹沥一声不吭把她从床边搀了起来,将她推到了琳琅的身旁,说道:“你留下又能怎样,还能比得上我这个郎中?”
琳琅看着这两个人,神色有些犯难,最后说道:“依我看,二位都去休息吧,这些天除了夫人没日没夜的照拂,其余时间颜公子都是我们照顾的,二位大可安心。而且明日就是清明了,你们不是还要一大早就去鸣鸢山嘛。”
霆霓眼神一跳,清明?!明天就是清明了。
她看向竹沥,他并无惊讶之色,显然一切都在他心中了然。
自从礼谦岚安葬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他的墓前。
她甚至害怕面对墓碑上深深篆刻的他的名字,她不敢再说替他报仇的话,甚至连仇人是谁她都不知道。
师父啊,你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吧,你礼谦岚的徒弟,竟会如此无能?!
他们离开小屋后,一路沿着画澜湖边走着,微凉的夜风迎面而来。
湖上水波荡漾,揉皱了一轮皎白的清月,湖面飘着几簇细嫩的荷叶,不时有纤细的流萤穿梭其间。
霆霓望着湖心,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手伏在木栏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竹沥一路不语,此时站在她身旁,似乎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顿了顿,说道:
“我在医馆煎药的时候,问过礼园的郎中,当时颜息两旁的房间共住着四个人,这四个人伤势不重,但都声称回家疗伤,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霆霓转头看向他:“你也觉得此事蹊跷。”既然他能有心打探这件事,显然想法和她是一样的。
她又问:“若他当时真的醉得不省人事,真的会被烧成这样吗?”
竹沥只说道:“常人可能会,但习武之人不会,这种情况下还不醒的,除非是死人。”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出几分颤抖:“也就是说,他当时一定是清醒的。”
她心头勾起一阵绞痛:“我们可以查看一下颜息的身上,可能会留下什么痕迹。”
就比如……铁链的痕迹,有人趁他醉酒后用铁链捆绑住他,然后放火烧屋。
即使他清醒后也动弹不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眼睁睁被大火吞噬。
“不行,他身上的厚纱布摘不得,否则又是撕皮扯肉的第二次伤害,很可能……”
竹沥负手立在湖边,没有说下去。月色洒落在他身上,更衬得他一身白衣如雪。
他眸色深沉,望着湖上跳跃的萤火,良久才说道:
“有人害他,必是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此时他虽口不能言,手不能笔,但他一定会想法设法把一切都告诉你。”
霆霓想着他的话,表情凝固住陷入了沉思,突然她眼神一寒,以一种近乎悲凉的语调说道:“他的确已经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