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澈已经被颜息推去了一边,他已经惊得像个木头人,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竹沥坐到床边,手指搭到礼谦岚滚烫的手腕上。
这时,身形有几分佝偻的邢郎中,紧步来到竹沥身后。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他。
早就听说鬼医圣手是个年轻人,却想不到是这般英俊少年郎。
一身白衣翩然,怎么看也不像是杀人魔头,倒像是不落凡尘的仙人。
当初传来他的死讯,看遍生死如他邢郎中,竟还偷偷抹了把眼泪。
只感叹世上再也没有如他一般医术天赐之人了。
“多久了?”竹沥问道。
他闻言,立刻答道:
“已经近半月了,起初有咳喘,胸闷,发烧之症状,尚可服药,后竟不见好转,呼吸气急且困难,高烧反复越来越近,直到现在意识不清,汤水不进了。老朽不才,也曾试过针灸,药薰之法,却收效甚微。”
邢郎中看病是有真本事的,但清傲也是真清傲。
人们找他治病都是求着的,他稍微对谁和颜悦色一些都是给足了面子。
可是此时面对竹沥时,他仿佛全然忘了自己是谁,多大把年纪。
竟像个学生面对师者般谦声顺语,眉目间还流露出对偶像的崇敬之色。
霆霓很快察觉到邢郎中不对劲,下意识地看了他好几眼,一再确认这到底是不是邢郎中本人。
竹沥抬手轻轻启开礼谦岚的眼皮,细看后松开了手,起身站了起来。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脸上,房间内安静地出奇,仿佛他接下来的表态就是礼谦岚的生死命数。
“可以一试。”
他走向房间中央的圆桌旁,拎起青砂壶仰面轻轻啜饮起来。
霆霓紧绷的心稍稍舒了几分。
他说可以试,就一定有办法,她相信他。
邢郎中跟了过去,问:“公子预备如何试?”
“割治疗法。”
邢郎中松弛的眼睛怔忪了一下,面露不解:“这割治疗法……”
“用刀切开病灶对应的特殊穴位,切小口,取出皮肉,以草药填之,再包扎,伤口愈合会身体激发自我修复能力,充分吸收草药功效,从而治病愈疾。”
听到最后,邢郎中的眼睛渐渐发出了光亮:“哦!”
这个法子他曾在古书上见识过,他不禁握拳锤了下大腿,之前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怕之前想到了,他也是不敢冒险尝试的。
以现在礼谦岚的身体状况来看,生与死就在一差之间,到底是割治疗法救了他的命,还是加速他死去,真是不好说。
房间内其他人听后也都陷入了沉默。
傲风作为清平教大弟子,终于站了出来,说道:“这治病之法实乃铤而走险,你究竟有几分把握?”
“往多了说……”竹沥微微沉吟,“一分。”
所有人的脸色骤变,未待傲风说话,寒澈已经火冒三丈:“一分!你是拿师父的性命开玩笑吗?”
竹沥淡淡道:“此法从未试过,一分已经不少了。”
邢郎中拈着胡须,赞同地点头。
寒澈叫道:“若是让你割得体无完肤,人又没救成,到那时该当如何?”
“那就埋了呀。”
竹沥嘴角冷冷一扬,眼神点了下门外方向:“我来时看到,棺材你们不是都备好了嘛。”
“我让你埋!”
寒澈愤怒至极,身体已经朝着竹沥冲了过去。
幸亏旁边的傲风还算理智稳重,及时按下了寒澈:“别冲动,师父还生死未卜。”
“救不救随你们。”竹沥不带情绪地撇下一句,便转头寻找霆霓。
他顺着目光走回床边,拉住霆霓的手腕,道:“走,你身上的伤,该换药了。”
可霆霓浑身僵硬地像块木头,并没有任由他拉走,执拗地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礼谦岚。
他轻轻摇了摇她手臂:“去换药了,回来你再看。”
霆霓缓缓看向他,仿佛已经下了某种决心:“治!现在就治!”
他自然知道,她说得是礼谦岚。
可还未等他回应,寒澈那边已经叫了起来:
“霆霓,你凭什么做决定,他根本不在乎师父的死活,把师父交给他,出了意外谁担得起?”
“我担着!”一个出其不意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传来。
颜息面色冷峻,一步步走近,道:
“我颜息拿命抵。师父已经这样了,再耽搁下去,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寒澈面色僵红,没有说话。
半晌后,傲风叹了口气:“他说得对,哪怕只有一点可能,我们也不能放弃,没有比现在这样眼睁睁等着更糟糕的了。”
傲风说完看向竹沥:“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
竹沥目光一转,看向礼谦岚的面容,神情也变得严肃,说道:“拿纸笔来。”
他取出两张纸,分别写下数行小字,交给傲风:
“这一张是给礼宗主填充伤口的药,按量抓好立即送来。这一张,是给霆霓抓的,她胸口的伤尽快找人换药。”
傲风接过后,抬眼看了眼霆霓,又问竹沥:“还有呢?”
“一把最锋利的匕首,两斤棉花,三盆清水,还有就是,所有人都出去。”
邢郎中这时立刻上前自荐道:“公子,老朽毕竟略通医道,不如留下给公子做个帮手?”
竹沥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