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湄!要写信哦!”
“我知道!”我也喊,“再见!林校长!”
“再见!……”林校长不由自主地追了车子几步,又传来一句话:“忆湄!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从今起,你是个独立的人了!”
车子驰远了,林校长瘦瘦的身影消失在我模糊的视线之中。是的,我是个独立的人了,换言之,我是个无依无靠的人了。罗教授,他会成为我的倚靠吗?他会接纳我吗?仰靠在椅背上,凝视着车窗外飞驰而去的青山绿树,我是更加迷惘沉重了。
远在五年前,有一天早晨,妈妈放下了早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怔怔地说:
“罗毅——居然来台湾了。”
“罗毅是谁?”我问。
“一位地质学家。”妈妈淡淡地说,开始吃她的早餐,我把报纸拉到面前来,看到一条不大不小的消息。
名地质学家罗毅博士
昨日携眷由港来台,
将应聘为×大教授。
这消息引不起我的兴趣,那时是暑假,我正计划和同学游大贝湖。抛开了报纸,我不经心地问:
“你认识这位教授?”
“以前认识,在大陆上。我和他太太是好朋友。”妈妈说,“许多年没见过了。”
“你要去看他们吗?”我问,吃着烧饼。
“看他们?”妈妈愣了一下。“不!何必呢?他们很得意,我去倒显得——”妈妈把话咽住了,对我警告地说:“忆湄!你又弄了一地的烧饼渣!”
关于罗教授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以后妈妈再也没有提起过他。我呢?在几分钟之后就把他抛到九霄云外了。一直到三个月以前,妈妈已证明患上了子宫癌,我们母女都已很清楚地明白,死亡的阴影正笼罩着,随时可以降临。妈妈有一天让我去寄一封信,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是罗毅,地址是台北罗斯福路×段×巷×号。我寄了信回来,妈妈才和我谈起罗毅。
“他是一位学者,和我们是世交,假如我有什么不幸,他是我唯一想得出来,能够照顾你的人!”
正像妈妈说的,我是个不大肯面对现实的“孩子”,或者由于我是妈妈的独生女儿,未免从小有点儿娇宠,养成了任何事情都不能承担的习惯。因此,虽然我很清楚地明白,妈妈患上了绝症,迟早要抛开我而去,但我拒绝去想它,拒绝去谈它,也拒绝去承认它。每当妈妈提起她身后的事,我就跺着脚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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