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伫立了那么长久,几乎忘记了赶火车的事,直到一声门响惊动了我。转过头来,是林校长。她匆匆地向我走来,把一只手同情地放在我的肩膀上。
“忆湄,你马上就去台北吗?”
“嗯,”我轻声地说,“四点半的火车。”
“为什么这样急?你实在可以再多住几天的!”
我摇摇头。
“反正要去,还是早点去。这间屋子,我一个人住着太难过。”
林校长叹了一口气,凝视着我说:
“忆湄,我不了解你母亲,我和她共事了十二年,也算得上是她的好朋友了,难道不放心我?认为我不能照顾你?为什么还要你跑到台北去投奔一个多年没有来往的朋友?那位罗教授,就真能照顾你吗?”
我不语。林校长是这所小学的校长,和妈妈已有十二年的交情。但,我知道妈妈为什么不愿把我交给她。妈妈希望我念大学。“只有一个人能为你安排,罗教授!”林校长是个好朋友,但她自己有六个子女,一个读大学,三个读中学,还有两个读小学。她无法再负担我。
“好吧!忆湄,”林校长终于说,“如果要赶火车,就该走了!你去看看情形,假若那边住不下去,还是回来吧!我家不怕多你一个人吃饭!”
我点点头。真的,距离火车开行的时间已只有一小时了。我走向小屋的门口,林校长默默地走在我的身边,走出房门,我不胜依依地再回头看了一眼。这间只有六席大的教员宿舍!我和妈妈度过了十二年光阴的地方,再见了!一瞬间,我鼻中酸楚而泪眼模糊了。
“忆湄!”
有人叫我,我回过头来,我面前竟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群人,张老师、魏老师、何老师……几乎所有妈妈的同事都来了。我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我应该变成一个大人了!挺了挺背脊,我走上前去,和他们一一握别。我表现得那么沉静,那么稳重,简直都不像“我”了。我接受了无数的祝福,也喃喃地说了许多感激的言语。最后,我终于走出了××小学的大门,离开了我居住多年的地方。
林校长送我到火车站,站在月台上的车窗外面望着我。我坐在车内,倚着窗子,对着妈妈这位多年的老友,我有满怀愁绪,而又默默无言。只因为前途太渺茫,太未可预料,这份沉重压迫着我,使我无法说话。林校长也一反平日的豪放热情,而显得出奇的沉默,大概她在为我难过,为妈妈难过,也为她自己难过——她竟无力照顾一个老友的遗孤。一声汽笛响,“轰隆”一声,车子蠕动了。林校长把头伸了过来,喊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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