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回家哭着问:“妈,咱家发大水了?”
我妈“啪”地挂了听筒。
颜小二过来找我,我躲进了厕所隔间,厕所隔间门坏了,颜小二堵着我慈祥地说:“桃三,原来你也这么大了,我们有七八年不见了吧?”
我说:“同学,我不认识你。”
颜小二说我太伤他的心了,然后就开始回忆,什么帮我写作业啦,什么考试给我准备小抄啦,什么带我去东山玩啦……动静太大,连徐真人都探出头来张望。
阿朱和核儿拉着徐真人说:“遇着老相好了,别去搀和。”徐真人就摆出一副情恨绵绵的样子。终于还是阿朱救了我,他把麻将捧到颜小二跟前,问:“摸两圈?”
颜小二估计很想拒绝,但还是点了点头。阿朱欢天喜地地拉着他回寝室,核儿临走喊:“桃儿!出来玩牌!真当自己是屎呢?”
我实在没有办法,上桌前我央求颜小二别告诉我妈,颜小二答应了。后来我的手气都相当之臭,末了还得听颜小二和阿朱他们吹牛,说自己先在英国牛×大学研究物理,又去了美国的哈×大学研究物理,哈×大学出来还不过瘾,又继续回牛×大学研究物理——你累不累啊?
我不想见颜小二,原因有二:
第一上面说了,他是我妈攻击我的利器;
第二是因为我刚发现自己是双性恋,除了同班那个大美妞,我还喜欢阿朱。我在书上看了,这号很稀有,属于边缘人类,鉴于父母双全,又不想陪着徐真人挨电击,我得确保自己不走到邪路上去。颜小二从小洞察力惊人,我怕让他看出来。
颜小二果然有所察觉,他问我:“你为什么老摸阿朱?”
我悚然,糟了,莫非我故态复萌即一旦不用两只手码牌就会腾出手来捏阿朱?
阿朱豪爽地笑了:“因为我腿毛多,他说摸起来扎扎的好玩。”这牲口还把跨栏背心拉下来问:“我还有胸毛呢,你要摸吗?”
颜小二摇头:“不,谢谢。”
他示意核儿和他换位子,说他不能忍受上家是个始终把手放在别人大腿上的人。但核儿还是正义的:“入乡随俗吧颜博士,要不你也去摸上家的?”
颜小二狐疑地望着我,我赶忙把大腿藏起来。阿朱还在那儿卖傻,给他展示腹肌,阿朱说我体育系的,练篮球的。
颜小二转而问我:“你也是体育系?”
你老管我做什么!
“不是。”核儿说,“我们俩学美术的,他油画,我国画,还有刚才神神叨叨的那个,他学艺术理论的。”
“那你们怎么凑到一起?”
“补课呢,外语不及格。”
“每天还上课?”
“差不多吧。”
“那……”
我突然摔了骰子吼:“你到底还摸不摸牌?”
核儿诧异地望着我,说桃儿你怎么了?干嘛对人家颜博士发脾气?你平时不是脾气挺好的吗?
我不知道,我就是恼火,就是烦,我对生活突然失去了信心,这里有个智商是我八十倍的家伙,而且他还知道我是什么鸟变的!
颜小二笑了,他把面前的牌一推说:“不玩了,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此话一出,阿朱和核儿当场就死心塌地爱上了他。阿朱建议去吃麻辣锅,颜小二摇头,报出个挺有名的高级酒店,说:“吃自助餐吧,方便。”临走我们把徐真人也捎上了,这几个月他把自己折磨得跟个排骨精似的,旁人看着都可怜。
一进了餐厅我们就直奔海鲜刺身。徐真人这时候一点儿也不疯了,我们四个就像上辈子跟龙虾结了血海深仇似的一口气吃了二十多只,还有蚌啊螺啊蟹啊鱼啊扇贝啊蛤蜊啊,吃完了才看见颜小二还在那儿慢条斯理地挑冷菜呢。后来我们又一人弄了一客牛排、一块鹅肝,灌了点儿洋酒,烤了点儿鱿鱼,弄了点儿培根,搞了点儿寿司,喝了点儿虫草乌鸡汤、竹荪鸽蛋汤,吃了点儿蛋糕,捞了点儿鱼翅,还有扬州炒饭配广东菜心,葱爆大虾和麻辣鸡翅……最后还一人吃了几杯哈什么达斯。我都二十岁了才头一回吃到哈什么达斯,更可恨的是它和我小时候吃的蛋筒一个味儿。
这顿饭吃得太满足了,当天晚上我就泻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