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着清水用力地抹了把脸,把脸上的污垢都清理掉。
我笑了笑。
水里的倒影中,那笑比哭还难看。
不行不行,这个表情还不行。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的!”我给自己打气。
我再笑。
好了,这副表情应该可以了。
我推开门走出去。
傍晚时分,营地上篝火处处,人影晃动。
“嘿嘿嘿,各位兄弟姐妹叔伯婶姆,大家好,怎么样,大家都吃饱了吗?”我笑容满面地喊道。
忙碌的人们都停下手头的活,他们不作声的围拢过来。
我故意不看他们悲苦,怜爱,感激,甚至还带有一点点羞愧的脸色,
因为,
当看到表达出这种混合表情的人们的时候,
他们枯黄发蔫的头发,
深陷进去的眼眶,
高突出来的颧骨,
肮脏干裂的皮肤,
这一切的一切,
让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反而,我还要鼓励他们,
鼓励他们活下去,
正如他们当年还强壮的时候,保护幼小的我一样。
我大力的抽动着鼻翼,大声说道:“啊!好香啊!这不是我最喜欢吃的木薯饭吗?来来来,大家都坐下来吧,不要老站着啊,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躺着就不要坐着,能吃干的就不要喝稀的,坐吧坐吧,哎,那个,我说,阿婆,你刚刚生了个娃娃就该多注重身子骨啊,待会儿要多吃几块木瓜,听说能补奶……阿涛!阿涛!该死的家伙!我的碗筷哪?”
我嘴巴不停地唠唠叨叨,在营地中不停地走来走去,不停地把一个又一个人按坐下去。
或许,只有不停下来才能让我忘记所有的一切,
人们在我刻意的带动下也慢腾腾地活动了起来,
生气逐渐回到这个偏远的角落,慢慢地有了笑声。
现在的目的很简单,
吃过饱饭就睡觉去,
明天,
管他妈的明天!
明天要是出日头就晒个日光浴,要是下大雨就洗个雨水澡。
睡到半夜,我终于被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淅淅嗦嗦声弄醒,
这种鬼鬼祟祟的声音,莫非是可爱的老鼠朋友?
我心头大喜,多少日子没吃肉了啊!
还以为住在隔壁的老鼠一家早就搬掉了,害我惆怅了这么久。
我顺手操起床边的大棒,蹑手蹑脚下了床,寻着那香喷喷的声音而去。
声音从一个房间传出来,现在听得清楚了,我发现更像是人的抽泣声,而且,除了人的抽泣声,似乎还有很多人的低声对话。
借着漏出来的光,我贴着门缝往里看,却见到我那帮手下聚集在一起开小会。
咦?这些家伙吃饱了饭不睡觉是干什么?而且开会还不叫上我这个帮主!反了他们!
我掂量了一下手上的大棒,它的重量给了我勇气,
当然,我也不是鲁莽之辈,还是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再决定要不要冲进去的好,
虽然我相信一群老头子老太太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毕竟他们有30个人,人海战术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震聂作用的。
听到大长老铁了心地一砸桌子道:“大妹子,就这么办吧,那娃娃在我们这里也没个活头,你看看,我们连大人都养不活了,送出去也好给她一条生路啊,唉……”
老婆子呜呜咽咽的声音回道:“我知道,可是她怎么说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
二长老抽了几口水烟筒,也劝道:“妹子啊,我们知道你舍不得,我们大家也一样舍不得啊,我们部落盼了这么久,好容易才出来一个女娃娃,要是放在以往,那可是我们帮的公主啊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但是我们现在的难处你也看到了,要不是少帮主向其他部落的女人……咳,乞来的那一点口粮,我们这班老头子老婆子早就该下去了,就当是报答少帮主,我,我刘老二给你跪下了!”说着说着二长老激动得跪了下去。
我躲在外面听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这帮家伙是打算把前些日子出生的小女孩卖给其他部落,正努力地劝着女婴的母亲答应,那老婆子只是一个劲的哭。
哼,这班废柴!真够无耻!
我提脚狠狠地破开门,凶狠地闯进去,一脚踢番了当中那只小桌子,然后踩上去一脚,因为不这样干的话就显示摆不出威风凛凛的姿势。
现在我就以自认非常威风的姿势踩着桌子,沉着脸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想造反是不是?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想胡乱卖掉我的人吗?哼哼哼!不就是一个女娃娃吗,我们东南帮会养不起?”
屋内众人大吃一惊,
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扔下一句话:“没有我的许可,谁都不可以动那个女孩子!好了,大家散会,该干嘛干嘛去,三更半夜唧唧歪歪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部落的几个长老回过神来,对看了一眼,还想着说话,我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像赶苍蝇一样挥手嚷嚷大道:“散会!散会!”
那老婆子感激地看着我。
我骂骂咧咧地驱散了人群,
被这班废柴闹了这么一下再也睡不着了,
大步走出废墟,来到外面的草地,深深呼吸了几口夜风,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我掏出怀里的链坠,打开盖子,里面有一张美妇人的照片,在月光的清辉下,象中人对我恬静地笑着,就像一朵盛放的百合花。
她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