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将军,你还是不是儒门子弟?”
卢象升裹着一身风尘回来了,一见面就是喝问。
茅元仪知道为什么,但装作不知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卢象升手指着东方,声声泣血。
“如今东江禽兽肆虐孔圣故里,儒家根基蒙遇腥膻,千年道统毁于一旦,你便坐视不理?”
这个罪名茅元仪可不敢承担。
“卢大人何出此言?君不见我军上下,已经整装待发?”
卢象升愕然,探头向外看去。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新军已经集结完毕,正排成一个个队列朝着东面进发。
卢象升抱拳致歉。
“是在下鲁莽了。还请茅将军兵贵神速,挽圣人之危、救儒家之续。”
茅元仪同样一脸怒色。
“东江叛逆胆敢冒犯圣人威严半分,鄙人定与他们不死不休。”
这个保证让卢象升多少松了一口气,顾不得歇息,直接跟随茅元仪前往曲阜。
他又哪里知道,茅元仪早就得到了曲阜方面的情报。
曲阜县城已于昨日被东江叛军攻破,阖城上下尽遭屠戮,尚能活命者,十不存一。
最关键的是……
新军刚刚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前面就有人回来通报。
“军长,侦察连抓到了两个逃命的人。他们说是衍圣公府的仆役,看着不像假的。”
茅元仪还未如何,卢象升急急问道:“人在哪里?”
见此,茅元仪顺势道:“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士兵带着两个狼狈至极的人来到了近前。
“你们为何在此?衍生公呢?”
眼见着来人哭的死去活来,卢象升一颗心不由绷紧,隐隐预感到不妙。
他这一问,那两人扑倒大哭。
“逆贼来攻,圣公知晓无法防守,带着家人准备前往尼山暂避。谁曾想叛逆狡诈,预先在城东密林布置了伏兵。公府上下,就只有我二人逃了出来!”
卢象升一阵摇晃,头晕目眩,好悬从马上掉落下来。
“衍生公……当真……当真遭难了?”
其中一人不停点头。
“茅将军,缘何不继续追击?东江逆贼肯定逃不远,不能养虎为患啊!”
茅元仪长叹一口气,指着人间惨境,语重心长地道:“卢大人,不管东江叛军如何,从今以后,这里乃是我山东之地。此地百姓,亦是我山东子民。倘若不管不顾,他们方遭大难,如何挺过?放心吧,东江叛逆跑不远的。”
卢象升有心分说,茅元仪却已经去主持军务了。唯独留下他一人干瞪眼,毫无办法。
东江叛军已经彻底化身为了禽兽,所过之处,毫无顾忌。
整个曲阜被他们烧杀抢掠,已经化为灰烬。
放眼整个县城,竟连一间完好的房屋都找不到。街边、沟边、草丛里,到处都是被屠杀的百姓。
经过一个下午的清理,最终找到的活人,和曲阜原来的人口相比起来,竟然十不存一。
这些人都是躲在地窖里、乱草中、甚至是粪池里才逃过一劫。
但是看着家园毁灭成这个样子,他们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在新军的保护下,他们哭嚎着收敛亲人的尸体,努力搜寻着任何尚存之物,根本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第二日上午,左梦庚、刘宗周、姜埰、姜垓等人急匆匆而来。
“老夫去看看圣人陵寝。”
刘宗周悲痛欲绝,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孔夫子的陵园有没有被损坏。
姜埰、姜垓陪着他去了。
看着前呼后拥的左梦庚,卢象升仿若隔世,很难将他与从前那个少年将军联系起来。
“曲阜必须重建了。”
左梦庚定下了基调,召集了好幸存的曲阜百姓,又推出一人。
那人也不怯场,朗声道:“鄙人是黄宗炎,从即日起,被任命为曲阜县长。诸位乡亲,逝者已矣,咱们还活着的人必须要向前看。请大家伙放心,今后有行政委员会支持,咱们曲阜必定会重新好起来。”
为了安定这个重要之地,左梦庚精挑细选,选中了黄宗炎来做这个县长。
他乃大儒义士之后,名节震动天下,做这个县长,可谓是恰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