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到扬州,一个人立刻活泼起来。
“久闻扬州乃天下繁盛之所,今日到此,不可不游。中恒,万万不可错过哦。”
看着张好古摇折扇、装风流的德行,左梦庚都懒得拆穿他。
你来扬州是为了看风景吗?
“正事要紧,直接出发吧。”
听到居然不在扬州驻留,张好古大急,仿佛损失了一个亿。
“左二,岂不明兄弟心意乎?”
左梦庚阴恻恻地道:“我是怕你失联。”
张好古不懂这个梗,莫名其妙,顿足哀嚎。
“左二啊左二,枉我视你为知己,你却如此不解风情。你可马上就是有妇之夫了,错过了今日,是要懊悔终生滴。”
左梦庚懒得理他,只是观察着附近的地形,对黄宗羲道:“这里很是紧要,只要占了,摆上一个师的兵力,不管是南京还是松江府、苏州府,全都睡不着觉。”
黄宗羲和他心思一致。
“这里大有可为。”
船队行到凤凰坝,河道分为左右。船队驶入东侧河道,彻底远离扬州城,最终进入长江。
廖家沟河道本已十分宽阔,但是当进入长江时,那种海天一阔的壮观,还是令船上的北方人为之一振。
王思仪站在船头,恰好看到了这种变化。
“哇……呕……”
看着吐的死去活来的王思仪,众人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本来在船上好端端的她,居然在进入长江后晕船了呢。
从中也不难看出,长江果然和其他的河流不同。
“神兵到来谁敢阻,饮马长江浒。怪不得东吴能以一隅之地,对抗中原数十年而不倒。赵宋更是国祚延续百年,还耗死了金国。守着这条天险,只要自身不犯错,谁能跨越天堑一步?”
听着许远度的赞叹,左梦庚也观察着长江河道。
“日后攻略江南,必要攻略长江。”
黄宗羲也是感慨连连。
“此江水绵延不知所长,远可接连滇蜀之地,近可连通大海,以此为生的百姓不知凡几。这哪是什么河流啊?这流淌的分明就是黄金。”
左梦庚在实地看过之后才发觉,古人进攻江南,少有从南京以东地带渡江的原因,或许还不是因为两淮的防御。
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区段的长江太宽阔了,极大地增加了渡江的难度。
如果是新军来打的话,又该怎么做呢?
船队顺流而下的一路上,左梦庚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两日后,船队拐入黄浦江,终于到松江府了。
这时的徐若琳,明显状态不对劲。
“怎么了?怕面对泰山、泰水大人?”
徐若琳白眼媚生。
“谁能像你一样厚脸皮?本是去京师陪伴雅雅的,结果就谈婚论嫁了,也不知道父亲、母亲作何想法?”
“中恒,这便是大姐和姐夫。”
左梦庚不敢怠慢,知道这是徐若兰、艾庭槐夫妇。
艾庭槐的祖父是南京通政使艾可久。
“见过大姐、见过姐夫。”
徐若兰仔细打量着左梦庚,只觉着颇有压迫感。尤其是左梦庚的背后,数十个士兵蜂拥上岸,左右戒备的样子,更是令人心悸。
“这个妹夫,好大的威势!”
当然了,这是徐若兰内心的想法。表面上,丝毫令人感受不出失礼。
“既是一家人,中恒无须多礼。一路辛劳,可曾习惯?”
左梦庚呵呵一笑,道:“江南三月春暖怡人,实乃人间天堂,小弟算是赶了个好时候。”
艾庭槐不禁哈哈大笑。
“中恒果然是行家。都说江南好,可是一到夏日哟,那叫一个酷暑难耐。还是此时舒适,做甚么都痛快。”
因为徐尔觉、徐尔爵是伴随左梦庚、徐若琳一起回来的,所以徐若兰和艾庭槐代表徐家前来迎接。
可是待刘宗周、李邦华下船后,徐若兰才知道徐家失礼了,忙令人回去传信。
不多时,一对五旬左右的夫妇联袂赶来,竟走的上气不接下气。
没办法,刘宗周和李邦华这等大物登门,是万万不能失礼的。
倘若徐光启在家,都要亲自迎接。
好一阵寒暄后,徐骥才对徐尔觉兄弟不满道:“为何不早早传信回来?害我徐府上下怠慢念台公、孟暗先生,愧煞老夫。”
徐尔觉无比委屈。
“一路南来,船行甚疾,并不曾停歇。孩儿便是想传信回来,也无计可施啊。”
刘宗周安抚道:“中恒与令爱喜结连理,老夫等不过逢迎喜事尔。子图不必操持,自行其是便可。”
李邦华也道:“念台公是中恒老师,老夫是中恒长辈,今日俱是亲家罢了。”
徐骥惊疑不定,没想到刘宗周、李邦华这样名满天下的大人物,居然会前来为左梦庚张目。
他朝左梦庚看去。
只见这个未来的女婿好生高大,脸庞上五官坚毅分明,棱角锋锐。尤其是目光,十分霸道。
和他对视一眼,竟被刺的心生惊悸。
再看他身边左右若即若离的军人扈从,竟显得比刘宗周、李邦华更加贵重。
一时之间,徐骥竟搞不懂,这是个什么说法。
他本来想的好好的,见着左梦庚后,要好好地给个下马威。
以免武夫跋扈,慢待了自己的女儿。
可此时看来,这武夫何止跋扈。
威风凛凛、起居八座的样子,俨然人主之姿。
其余的陈子龙等人,哪个不是江南翘楚。如今和左梦庚一比,竟全无气场,黯然无光。
直到这一刻,徐骥才隐约明白,徐光启为何对左梦庚如此推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