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于酉时开始的花魁大赛,整整迟了一个时辰,有些人不耐烦的走了。
宋大姐急着下楼去追,我拦住他,“一会儿自会回来。”
大红的曼帘随风飘着,淡雅的熏香从帘后幽幽溢出。
我摆了桃花屏风在舞台中间,屏风后有姑娘抚琴。梅兰竹菊皆不通音律,是我与唤儿轮番演奏。望梅出场的时候,我特意将琴脚露出了一点,让客人认为,那美轮美奂的乐曲乃佳人所奏。
望梅穿的是湖绿色精致罗裙。
这是今年宫里的新款,在京城也少有姑娘穿。登州府自是见不着这种款式,是我绘了图样,宋大姐连夜赶制的。
望梅面容姣好,就是身形有些丰满的过头,然这罗裙一穿,恰恰将她的曲线勾勒出来,引人遐想。
刚一出场,下面已是叫好声一片。
我替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配上这裙子,别有一番风味。
望梅巧笑嫣兮,“奴家献丑,为大家舞画一幅。”
当即有客人在台下叫嚷,“何谓舞画?”
望梅淡笑不语。
此时,乐曲响起。此乐不同温婉小调,而是我在凤仙楼时,从边境回来的将士那里学来的兵营之曲。
音律和谐,恢弘大气。
望梅一手执笔,随着琴声旋转起来。
随着音律,望梅笔下划出一笔笔苍劲有力的线条,不多时,一匹战马跃然于人们的视线中。
曲调时缓时急,犹如万马奔腾。望梅在曲中挥舞衣袖,而手中毛笔似乎也沾染了这浩荡的气势,时而湍急,时而婉转,她的身子遮在画前,配以刚劲的舞蹈,神情忘我,竟是连我,都被感染了去,双手紧紧握着,宛若在战场上看军姬的送行舞。
舞到兴起,我命莺儿和梅姐姐在空中撒了棉絮。
因舞台高,观台低,从下往上,却见一个曼妙佳人在漫天鹅毛大雪中翩翩起舞,即便是我看过去,也是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一舞落下。
再看望梅,业已香汗淋漓,更是一番风韵。身子一侧,一副万马奔腾赫然呈现。这丫头画工极好,今日又是超水准发挥,让我欣喜过望。
可台下竟是鸦雀无声,宋大姐急的直搓手,我也捏了把冷汗,正在忧虑之时,台下一哄而起,无数张挥舞银票的手在颤抖,“把画卖给我吧!”
“求求望梅姑娘,将画卖给我。”
“望梅姑娘,我在梦中曾见过你!”
“啊……啊……啊……啊……”
台下一片惨叫。
原是一堆公子扭打起来,有几个挂了花,惨不忍睹……宋大姐要去劝,我道,“让他们打,打的越狠,我们赚的越多。”
黑夜里,宋大姐露出白花花的大门牙。
这一场选花魁下来,望青楼净赚了六百两白银。
宋大姐的下巴掉了很多次。
好在颜三哥经常掉下巴,我也知道怎么将下巴给她合上。
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让宋大姐没有买亏我。
算算日子,也离了京城快两个月了。虽然我依旧不想见到裴扬,可知道自己毕竟该回去了。
我站在院子里,贪婪的嗅着栀子花香。
那轮明月同京城的一样,一会儿躲进云间,一会儿又撩开面纱,露出娇容,整个世界都被月色浸成了梦幻般的银灰色。
宋大姐的屋子里数银子的声音响了一夜。
我也在院中坐了一夜。
东边泛白的时候,才勉强有了些困意,然而却不想睡了。
宋大姐从屋子里将我拖出来,“妹子,咱们赎镯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