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太好,屋子里很暗,下午的风也不紧,憋得人心闷。
人们七嘴八舌,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胡殊同垂着头,内心生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挫败,他知道史庆丰应该是话说不利索,干脆把写给他的东西交上去了,这样一来批发市场便脱不开干系了。除了胡家的那个大学生,谁能搞出来这样的主意,此一来,反而还转移了矛盾。
但即便如此,胡殊同也没想象到,自己居然站在了“正义的对立面”。
冷链是一个国外引入的新词,如今别说链,我们离冷还差得太远。胡殊同深知这条路不好走,但它的指向又让人看见愿意为之奋斗的光辉。为了食品安全,让人们吃得放心,为了减少因为运输而产生的浪费,这就是胡殊同的学业理想,也是钻研这个行业的意义所在。
然而,此情此景,像无比汹涌的浪拍在岸边一个刚刚堆起的沙包上,让他无力又无奈。
“专家小子,曲家营关系重大,你最好明白,真要有个什么事,多少家子卖不了菜!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自己出的馊主意自己去解释,否则这十几万跑不了你老胡家!”
一听这话,不顾母亲拦阻,胡殊同跑了出来。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谁敢说个大小,你能断定腹泻离食物中毒有多远!可以荤腥少、可以菜样少,但不能都变质了还炒炒拌拌就上了桌!一中都是县里乡里的孩子,自己家的、亲戚朋友邻居家的,怎么可以不当回事!”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边闹腾不休的时候,两个人各自扶着自行车,在不远处看着。
“雷主任,那人就是胡殊同,明江大学食品工程学院的。”
“冷运方向学业,97年招生,他是第一届,差不多是这一行最早的科班生了。”
“雷主任,原来您这么了解。”
“这见到本人才是了解。”
“我们怎么办,不能任由这些人在这里闹吧。”
只见这雷主任忽然一昂下巴指向了远处,“这不,解围的人来了。我们先回去吧,改天再找他谈。”
滴滴!滴滴!
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门口,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殊同,什么时候回来的?”
“栾叔?!”胡殊同立时走上前去。
刹那间,院子外的人也露出笑脸看了过去。
胡殊同暗搓着手,“栾叔请说。”
只见栾启镇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纸张,而后缓缓推到胡殊同面前,“叔想建一个新库,这是市里一个设计机构的规划方案,你帮叔看看,那些家伙到底专不专业。”
刹那间,胡殊同的脑子打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一边暗松口气一边连连点头,不由分说仔细看起来这些图纸。
在栾启镇直勾勾的眼神下,对面的小伙子渐渐皱起眉头……
大概十分钟过去,胡殊同抬起头来,栾启镇心知问题不少,“殊同,有哪里不对。”
“栾叔,这家设计机构的资质您了解吗?”
“啥资质不资质的,能找到一家就不错了,本来想找个冷库承包商直接做了,可这个库主要打算储反季节水果,对冻结间没有什么需求,主要是要把冷藏间做大做好。所以我想,这事扣模子怕是不成。”
“栾叔,他们对容量的计算有点问题,您想建两千吨的库,可要是依照这个方案恐怕难以满足。他们用的公式没有问题,但没有计算货架的空间。如果使用四层高的货架,按照这个布局可以存放一千多板,再换算板位和商品体积,实际吨位也就是一千出头。”
“差这么多!”栾启镇一惊。
“这个方案如果执行,冷库容量的缩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制冷系统的负荷值、风机的数量都将按照两千吨的容量而进行设计,很多冷库的浪费就是这样产生的。”
栾启镇连连点头,这正是他看重胡殊同的地方,大学生虽然稀奇但他也见了不少。他要的是务实,不必教我但是能帮我,在胡殊同身上,他看到了真正的学以致用。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栾启镇起身去接,立时便是一种透着嗔怪的欣喜,“你妈做饭呢,这都多长时间了才想起来打电话,你爹要建个新库,这设备方面的事要不我花钱请个专家问问?”
“行,你肯上心就好,下次打电话你直接和我说方案。”
“传话?那不用了,你直接和他说吧。”
栾启镇把电话端在手里,掂了一掂看向了胡殊同。
“殊同,你怎么在我家?”
对面响起栾平欣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