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嶷笑道:“不云复刘聪初年之政,而云复刘渊之政,此言大是犯忌。”
裴诜点点头:“正是,也不知这般言论,究竟从何而起。然刘曜虽有振作之意,终究人、物两缺,周转为难,欲见成效,起码要待来年了……当此时也,倘若我后方稳固,钱粮充裕,则只须四五万精锐,便可直抵平阳城下!”
裴该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入长安,时亦不久,又非神仙,可以凭空变出粮秣物资来,只能暂容胡寇苟延一二岁了……”
关中地区的积聚时间终究还是太短,物资勉强敷用而已,说不上充裕,很难供应大军远征。当然啦,倘若强要驱兵而行,也不是不可以,想当年石勒在中原,就几乎无后方、无供应,一路靠抢掠为生。但裴该的目的是收复失地,而不是要把胡汉占据的河东、平阳二郡彻底踏平、踩烂,彼处尚有大批晋民,势必不能搞那种一锤子的买卖。再者说了,倘若刘曜也行坚壁清野之策,只命主力固守几处要隘,则缺食少衣的晋军就不可能挺进得太远。
刘粲便是前车之鉴,绝不可蹈此覆辙啊。
尤其是雍州初平,秦州尚且不稳,裴该也怕大军远征平阳之时,自己后院起火。其实此前他在冯翊郡内与刘粲大战的时候,陇上就有多处闹起过民变——既有氐、羌,也有晋人——仿佛欲与胡师相呼应一般。好在规模都不大,裴嶷留镇冀城,点将派军,很快就给镇压下去了。
然而如今裴嶷返回长安,秦州之政交给了另一位叔父裴粹,实话说裴该对此人的能力并不怎么放心,但一来再无合适之人可以托付秦州,二来既为裴嶷所力荐,他也只好暂且应允了。裴粹能不能稳定秦州的局势呢?总不会象他老哥那样,最终兵败身死吧?还须仔细观察,倘若真出什么事儿,证明裴粹德不备位,裴该是必然会赶紧换人的。
故而当此之际,不但不能大军远征,还不敢大规模从秦州调粮,以供应雍州——因为秦州也不富裕,即便民部、度部核算了数字,不会涸泽而渔,也怕地方官吏调度失当,甚至于趁机上下其手,从而引发民众的不满。
终究秦州各郡守相,不象雍州,除党附司马保的数人以外,多数都未曾更替。这一是因为裴该手里没有那么多合适的人才,二是胡军来侵,他匆匆归援,对于秦州便只能暂时镇之以静,维持现状罢了。反正那些家伙不似当年雍州各守相,手里没多少兵,不怕作乱。
但是,就怕他们激起什么民乱,再镇定起来就比较麻烦啦。
裴该行政,是想以雍州为中心,逐渐向秦州推广,就当下而言,雍州可以说抓得比较稳固了,秦州却只能说拥有了半个。
他因此不由得慨叹一声:“打天下易,而定天下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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