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没给文三儿留下什么印象,他没几天就把徐金戈这个人给忘了。文三儿属于那种生活在混沌中的人,车行里的老伙计们都说文三儿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
文三儿只是在一个月后遇见了陆中庸,从陆中庸的嘴里才知道,那天晚上砖塔胡同41号出了大事,两个日本人被杀,犬养平斋受了重伤。事后日本宪兵把那一带都戒严了,还在全城展开了大搜捕,至少抓了一百多个嫌疑犯。据陆中庸说,犬养平斋是经过抢救才保住的性命,而姓徐的凶手却神秘地失踪了。巧的是那天晚上珠市口也发生枪击事件,日军12联队的两个士兵和一个中国警察中弹身亡,凶手也没有抓到,这两起事件之间有没有联系还不清楚。
陆中庸叹气道:“这姓徐的不仗义呀,我陆中庸拿他当朋友,谁知他却是重庆派来的杀手,差点儿把我也搁进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幸亏日本人对我还是比较信任的,不然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呀。”
文三儿心说,你他妈活该!谁让你给日本人当狗?但表面上,他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徐爷还欠着我的车钱呢,陆爷,这下我找谁要去?”
陆中庸幸灾乐祸地回答:“文三儿,我教你个法子,找日本宪兵队要……”
文三儿再看见徐金戈时,已经是1945年的10月份,那时战争已在8月15日结束了。据那来顺说,本来日本人还能挣巴两下,谁知美国大鼻子可不论秧子,照着日本国“咣”“咣”就是俩大号“麻雷子”,炸得日本天皇当时就尿了裤子,还没缓过劲来,**子又来拉便宜手,在东北几天就把满洲国给灭了,这回日本天皇可真扛不住了,没二话,立马认栽。咱蒋委员长本来想就势灭了日本国,后来一看日本天皇认了,蒋委员长心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人家都认了,咱中国人也不能没结没完不是?算啦,饶了这帮孙子吧。
文三儿可并不同意蒋委员长的观点。他有自己的道理,原先日本人横的时候咱惹不起,就先忍着,现如今日本人软了,该轮到咱收拾日本人了,就不能轻饶了这些小鬼子。欺负了咱中国人八年了,现在跟没事儿人似的想走,门儿也没有。
抗战胜利的消息使文三儿兴奋了好几天,他几乎不敢相信,如此凶悍的小鬼子怎么一下子就投降了。这些小鬼子也很奇怪,一旦投降了,一个个的比猫还温顺,见了中国人就不停地鞠躬。文三儿记得当年路过日本兵哨卡时,中国人若是不向日本兵鞠躬很可能就被捅一刀,如今风水又转回来了,这感觉简直太好了。
文三儿每次在街上遇见日本人时,都要故意停下车,双臂抱在胸前,两腿叉开,好好享受一下受人尊重的滋味。这种事也上瘾,要是哪个日本人没向他鞠躬,而是一低头就过去了,文三儿就会勃然大怒,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有人下没人养的东西,见了文爷不鞠躬,还反了他啦。这时文三儿必定要追上去踹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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