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石勒攻克武关之时,潼关下则陷入了对峙局面:
支雄犹豫是否应当直接进攻潼关,又不敢贸然撤退,担忧晋军趁势袭击,一下失了主意,只是在黄巷坂扎营固守;而晋军分成两支,一支在潼关下列阵以待,一支在黄巷坂以南的土塬之上扎营观望。
桓景一点也不着急,按他的估算,支雄的军队五日之内必当粮尽,那么接下来,要么赵军做困兽之搏,寻求决战,要么赵军撤退,自己趁势追杀。无论是哪种情况,最好的方案就是暂且按兵不动。其间支雄也试探性地向弘农派出运粮队伍,都被桓景派骑兵截杀,局势渐渐从对峙变得形如包围一般。
果然,如此情形才不过三日,支雄就坐不住了。
“桓景欺我军无粮,怎可待粮尽而退,必做尽力一搏,方才像条汉子!”支雄召集诸将,手舞足蹈地大喊:“经过我几日以来的观察,晋军不过和我军兵力相当,还分作两支,还想包围我军?真是狂妄至极!”
众赵将见主将并未因粮尽而丧失勇气,又想到除了奋力一搏别无办法,于是反而个个振奋起来。一时鼓掌而歌、挥剑击地者皆有之,大营之中一片欢腾。
“征西将军可具言明日安排,我军当拼死以效。”先锋张财赶紧提醒支雄说出详细的计划。
“明日诸位先吃个饱饭,随即我军可全力进攻潼关。”支雄遥指潼关关城下晋军大营:“我军有六万人,敌军分作两部,所以在潼关下亦不过三万而已。若是我军能一举击溃潼关下的晋军,则土塬上那些想要包抄的晋军来不及支援,就必然已经胆裂。如是,则我军可趁胜直入关中。”
大部分赵将表示赞许,只有少数人表示质疑:
“兵书云,倍则攻之,确实如此。然而桓景谨慎之人,怎么会放任我军随便攻破潼关?此中或有诈计。”
支雄也没读过太多兵法,一直凭借老营精锐以莽勇克敌,于是不屑地回应:“你们都是老营的精锐,怎可如此胆怯?我军过去能够击溃苏峻于历下,明日也能击败桓景,哪儿怕什么诈计?”
于是,当夜赵军全体宿将痛饮高歌,到了后半夜,归营的诸将下令全军趁夜调动,打算第二日拂晓离开黄巷坂,向潼关列阵而行。
“果然还是准备先进攻么?”
桓景听完斥候报知赵军动静,也命晋军趁夜做好了准备,将工事修筑整齐。第二天,透过薄雾映入赵军眼帘的,却是一座由木栅垒出的“新城”。
潼关关城之外,有一微微倾斜的土坡,土坡之外,方才是赵军驻扎的黄巷坂。此时,晋军已经在桓景的命令下,筑好了三重木栅,弓弩手依次伏于其后,静静地等待赵军先锋的冲击。
“桓景不知兵乎?”观察了半晌晋军的营地之后,支雄用马鞭向晋军阵地方向一挥,大笑道。
“这是为何?”张豺不解。
“彼木栅后尽是弓弩手,旁边并无矛手相遮护,若是我军骑兵披重甲冲至木栅处,可安然移开木栅,敌军弓弩手则必然做鸟兽散。如是重复三次,就算他有三重木栅,亦无所当耳!”
张豺随着支雄所指望去,确实,潼关下的晋军营地,举目尽是弓弩手,极少近战之兵。如果没有矛手、斧手的保护,轻装的弓弩手是不可能与赵军的老营重装步骑短兵相接的。
看起来,这是个破绽。
于是,支雄自然命令张豺发起了第一波攻势。赵军的先锋由鲜卑具甲骑兵组成,整齐地冲锋至晋军阵前,途中并未有任何阻拦,甚至箭矢都几乎没有。只见晋军的弓弩手果然退后至第二道木栅之后,于是赵军的先锋开始下马清除路障,不一会儿就打开了一道缺口。
这时,伴随着几声“铮铮”的响声,晋军阵中突然万箭齐发,箭矢如飞蝗一样像赵军扑去。下了马的赵军先锋骑兵正拥堵在第一道防马栅的缺口处,面对从未有过的密集箭雨,毫无避让回旋的余地,几乎像被镰刀扫过的庄稼倒下了一片。
“不要怕,趁着贼军要换箭矢,继续前进。”张豺在第一波赵军的最后,声嘶力竭地指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