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二人要来求官职?那算是找对人了。”
程遐捧着茶杯,打量着这两个恭恭敬敬来拜访他的降人。
昨日在石勒大营见到此二人后,程遐和徐光商量了一夜,觉得还是需要加以笼络。若是能够借此和李矩搭上线,从内部策反桓景的部下,也是大功一件。最重要的是,既然张宾做了这件事,那么自己也不得不做。
不过没想到,他们今日竟然就主动找上门来了。看起来还挺上道。
郭诵躬身,小心翼翼地说:“昨天听其他人说,右侯已经失势了,现在在我大赵,除了天子,就是国舅和中山王这一文一武最为尊崇了,所以今日特来拜访,改日还得去拜访中山王,或许还需要国舅您的门路。”
程遐听到郭诵把石虎和自己并列,着实有些不高兴:“中山王不过是一介武夫,官职的事情,还是来找我。作为士人之魁首,又是尚书令,鄙人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那就太好了,我们二人不必再去晋阳一趟。”郭诵以手加额,故作恍然大悟状:“不过,听闻天子是布衣豪杰出身,从前还一直以为会重视武夫……”
程遐不耐烦地说:“哪儿都需要看士人的脸色,也就桓景那家伙轻薄士人,所以手下除了个温峤、卞壸也没几个数得出来的名士可用。你们大概是在那个家伙手下待久了,反而忘了关东的规矩。”
程遐说的话,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是虚张声势,但终究是为了引出下一条:
“你们二人来到此间,不过是新人,必然需要一个靠山。我程遐乃一国之舅,可以保你们之后扶摇之上,所以找我求官职准没问题。”
郭诵听出了程遐语气微微有些焦急,尤其是最后那句“准没问题”,显得欲盖弥彰。那么从程遐的口风里,他已经对赵国的高层形势有初步的了解了。
程遐代表的河北士人、石虎代表的勋旧武将、还有张宾为代表的早期君子营官吏,是石勒手下的三个支柱。现在张宾一派暂时失势,石虎和程遐互相不对付,这可以从程遐描述石虎的语气中看出来。而程遐焦急想要拉自己和李头进入他那一派,则说明程遐这一派看起来权势滔天,但并没有在朝中掌握绝对的优势,甚至不一定能完全压制住张宾。
郭诵和李头对了一下眼神,决定按之前的说辞来。他随便求了两个地方上的职位,让李头去荥阳做太守,自己作为荥阳司马,理由是好方便和李头在前线联系。对于这些要求,程遐都应允了。看来只要能往朝中安插自己的人,程遐是不遗余力的。
既然一个要官,一个想要往朝中安插自己人,两边自然是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临末了,郭诵又特别提起了张宾的事情:
“对了,舅舅素来固执,恐怕不太说得动他改换门庭。即使我和他说,现在赵国是国舅最为尊贵,那么他还是会坚持和右侯联系,说以右侯的智谋,随时可能翻盘。国舅得想想办法,行动起来,让他意识到右侯已经彻底失势了啊。否则我们这些想要投效赵国的,真不知道该效忠于哪一个啊!”
程遐心中正在忧虑此事,自己先前已经在石勒那里尽力诋毁张宾了,但石勒也只是把张宾贬去做封疆大吏,并未进一步贬谪。
“天子顾念旧情,不忍对右侯加以贬谪,这事即使是我也没办法。”
“有没有可能”,郭诵装作思考片刻,突然说:“有没有可能绕开天子呢?”
程遐一惊,身子也向后略微一缩:“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国舅已为人臣之极,那么自然得用些非常手段。都是为了国家,怎么能说是大逆不道呢?”郭诵怂恿道:“何况,以国舅的能力,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你是说?”程遐意识到郭诵是在说一些诸如刺杀之类的非常手段,于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需要国舅大人自行定夺。在下要说的是,要打压右侯,就得下手狠一些。”郭诵继续撺掇:“您想,若是这次西征,天子完全顺利倒好;若是稍有受挫,会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