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石勒的诏书传到洛阳,支雄就已经先发一步行动。
接到李矩的信之后,支雄先是发兵试探性地进攻函谷关,发现函谷守军出乎意料地少,于是轻易拿下。接着在与先前镇守洛阳的孔苌争吵一番,指责他过于谨慎,竟然没有想到攻击函谷关之后,这才想起来回信李头,称愿与其理应外合,只需李头献出弘农,以示诚意,自会保李头在赵国得到重用。
而支雄的这封回信,自然经由李头转交,置于正在弘农完成最后殿后工作的桓景案头。
在石勒慢吞吞进军的三个月里,桓景已经完成了对河东、弘农、商洛三地的坞堡主和百姓的调度。之所以桓景需要亲自来弘农殿后,也是担心这样的调动一旦失序,就会被敌军看出端倪,趁势掩杀,那么势必损失惨重。
桓景调度民众的原则是这样的:
对于河东这种士族势力比较强大的地方,就将当地百姓分予值得信任的当地坞堡主管辖,准备等敌军一来就依坞堡自守,象征性地表示恭顺;而到了敌军退却之际,再组织民兵抄掠敌军的辎重。至于当地忠诚可疑的那部分坞堡主,桓景早就搜集了一些罪名,强制将其迁入关中。
对于弘农这种已经被战争摧残到士族都逃亡关中或者江东的地方,桓景则是坚壁清野,将当地百姓都迁往关中,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战场,和近乎空城的城市。一旦战场被清理出来,战略上就可以大开大合,用不着投鼠忌器。
现在,弘农城已经是一个空架子,唯有一些留守的官吏和少量部队。桓景已经做好了将弘农郡变成一个战场的准备。
经过一整夜的商讨,桓景完成了让李头带着留守弘农的五百人带着弘农城暂时投降支雄的安排,并将拟就的回信交给正准备作为使者前往支雄大营的郭诵。
郭诵接过桓景的信,正翻身上马,但行了几步,又突然回马问桓景: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若是支雄问起为何弘农几如空城,怕是我军假投降,该如何应对?”
“就按先前说的,只说我军已将主力调去武关防备石勒本部兵马,潼关只余郗道徽带着三千人马留守。”桓景慨然道。
“可若支雄还是不信呢?”郭诵坚持自己的问题。
“支雄率屡胜之师,志得意骄,必然上当。”桓景一转语调:“不过,倒是可能有谋臣从旁提醒。若真如此,你就暗示即使我军全军俱在,也敌不过作为主力百战百胜的支雄。”
郭诵在马上欠身,随即拔马而去。马声嘶鸣,北风萧萧。
送走郭诵之后,桓景也带着最后一批殿后的部队撤出弘农,只留下李头和愿意留守的五百人在空城据守。
七月初七,郭诵与数骑抵达支雄在函谷的大营,只见营地调度有序,士卒行止之间,凛然有杀气,果然石勒的老营就是不一般。
“尔就是李矩的侄子郭诵?”
一虬髯大汉身披甲胄,立于辕门之前,正是支雄本人。
“正是”,郭诵下马:“敢问足下可是赵征西将军支雄?”
“不错,你小子有眼力。”
支雄拍手大笑。这个征西将军是石勒登基之后给他封的名头,算是将此次西进主力的指挥权交予他了。所以支雄才对这个头衔如此得意。
一众军士将郭诵细细搜身之后,确认郭诵并无利刃在身。于是支雄召郭诵入自己的大帐,取来在豫州谯城缴获的“君莫笑”,亲自为郭诵满上:
“听闻这就是尔大将军桓景所制‘君莫笑’,能饮否?”
郭诵接过酒来,横眉瞪了支雄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在下以为征西将军天下壮士,如今一看,却不尽然。”
支雄眉头一皱:
“何也?”
郭诵厉声道:“如今军情紧急,寸阴必争。将军却饮酒设宴,并无取天下之气概,何也!”
“好小子,不喝酒了,咱们细谈!”
作为流寇出身的将领,支雄向来喜爱草莽豪放之气,看不惯士族的纤弱。所以郭诵这样一番话,倒是令两杯酒下肚,眼花耳热的支雄精神一振。他赶紧摒去左右,只留一晋人书吏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