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叛贼,安敢来劝降!”刘曜扶着女墙,大声叫骂。
“叛贼不笑叛贼”,刘乂不为所动,只是见城墙上有人似要弯弓射箭,将马稍稍向后挽回了些:“当初靳准不是在足下的默许下,才弑杀了刘粲么?然后你又杀了靳准,真是玩得一手好借刀杀人呢!”
“那你这个羌胡杂种,背叛我匈奴屠各部,背叛我汉室,天理不容!”刘曜被戳中了痛处,只能从匈奴族裔的角度来指责刘乂。
可没想到刘乂只是浅浅一笑:“拉倒吧,大汉都亡了快一百年了,何况我们只是假借汉室之名的匈奴人罢了。”
“诸位屠各部的兄弟听着,当下屠各部只有你们这些残余了。”他以马鞭遥指城墙:“你们负隅顽抗,死不足惜,只是可惜我父亲的亲族就要在此地绝种了。今日来就说一句,桓大将军仁慈,投降有活路,不投降死路一条!言尽于此!”
说罢,刘乂立刻拔马便回,耳畔呼呼风响,待回头往地上一看,才发现一支长箭斜斜地插在身后地上——还好自己跑得快,刘曜果然安排了射手放冷箭。
刘乂的话说出之后,匈奴河东军的军心愈发动摇了。
刘曜见军心不稳,担心兵变,赶紧下令,只要桓景一方再有人来劝降,即刻射杀之。军士们一阵议论之后,心里都绷着一根弦。
这时,远处有三个人影缓缓走来,一高三低。
三人并不乘马,行动也迟缓,看上去只是妇孺而已。前排的弩手正欲射击——这次大概不会失手了!
“住手!”听到刘曜急切的声音,弩手一愣,箭矢失了准头,却落在三人前面不远的地面上。
“老奴!这就是你送妾身和你儿子的见面礼么?”
城墙上的匈奴将士向下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带着两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这正是刘曜先前的“皇后”羊献容和刘曜的两个儿子。
“献……献容?你为何要背叛我!”刘曜惊了半晌才吐出了几个字,一时激动,甚至没有说出“朕”字。
在蒲坂城西的黄河河面上,刘曜曾经被桓景和羊献容戏耍。他不能理解为何自己对羊献容百依百顺,为何羊献容要背叛他,于是每次想起羊献容都恨得牙根发痒,发誓要亲自手刃这个女人。
可现在,面对至亲至仇,刘曜的脑子却几乎一片空白。
“倒不如问问你当初是如何待妾身的呢?”羊献容反问。
“当初恩公羊玄之忧死,你亦受困洛阳,可惜我……朕在平阳,但也时时希望能为你复仇。后来破了洛阳之后,也是抢先将你从乱军中救出来。朕对你的恩情,如山似海,还不够么?”
羊献容轻蔑一笑:
“妾身的父亲羊公乃天下之忠臣,当初投效长沙王,也是希望能够长沙王执政,从而天下粗安。而你在平阳作乱,后来毁了洛阳城,又屠戮中原和关中,这就是你报答羊公的方式?”
刘曜大怒喊道:“朕是对不起羊公,对不起天下,可朕何曾对不起你?你看看,你的那些仇人,朕是否都曾族灭了?”
“不,你就是妾身的仇人。”羊献容冷冷地说。
听到这几个,刘曜仿佛挨了一锤,靠在女墙上,默然不语,良久方才问道:“这又是为何?”
“妾身乃皇后,虽然几经废立,也不是可以随意侵犯的。你将从前天子的妻子从京城掳走,这是何等的羞辱!而且妾身的亲女儿也,因为你进攻洛阳的举动而离散不知所踪了。国破家亡,一至于如是!
“当初随你去平阳,妾身几次想要自裁,只是碍于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所以不得不忍辱负重罢了。”
听到“不得不做的事”,刘曜起身,急急问道:
“什么事?你倒是没有告诉朕,不然朕就是万死也要帮你完成!”
羊献容一笑,满是恶意地嘲讽道:
“呵!妾身立的誓言是,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要让匈奴人也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所以妾身先前辅佐你立功,成为汉国的支柱,后来又把这柱子抽掉,这样刘渊老贼的基业,自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