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谋臣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认为应当南征者稍多。
“安静,诸位且听我一言!”程遐抢先出声镇住众人,俨然一副未来国舅的样子:“方才少将军有说过,郗鉴已经叛逃去关中,那么兖州岂不是空了?”
“确实如此。”石虎故作恭敬地点头,隐藏住对这个继承之争主要对手的厌恶。
“那正好!”程遐喜形于色:“豫兖沃野千里,又没有能守之人,正是我军进击之处。至于关中的桓景,则根本威胁不到我们,让他和刘曜耗着去!就算桓景能攻破平阳,那么刘曜死了,刚好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过大位,收纳其部众。到时候,凭借胡......国人的铁骑,天下不足忧也?”
石勒微微皱眉:程遐好歹把那个“胡”字压了下去,也不值得追究了。更重要的是,程遐的分析粗粗一看也算四平八稳,但细看下来却全是漏洞。
首先虽然豫州兖州防守空虚,然而在建康的探子已经回报,王敦带着主力正在赶来的路上。而更重要的是,怎么保证刘曜能坚持那么久而不投降呢?如果桓景轻松拿下平阳,而自己主力尚在黄河以南,那么就难以回援,恐怕整个并州都有拱手让给桓景了。
“右侯,你怎么看?”
张宾轻咳一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不如西进。”
“为何?”
张宾列出了三点理由:
“其一,兵贵神速。程侯高估了刘曜的力量,刘曜经过临晋一败,已经不是桓景的对手,恐怕不能相持,而会速败。
“其二,兼弱攻昧。王敦有荆扬之众十余万人马,又可在豫州兖州就地征召士卒,显然不是可以一举而破的。而桓景现在只有三四万人。若不趁着桓景还弱小一举打断他的脊梁骨,那么将来就要同时面对两个强敌了。
“其三,名不正则言不顺。大王名为赵王,然而尚遥尊刘曜为天子。若是我军合师向西,等抵达平阳的时候,估计刘曜已经被桓景大败,那么无论刘曜是死是活,我军都能趁势接管匈奴人的全部产业,而不费一兵一卒。这是称帝的机会。”
石勒捋着虎须,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三条献策的前面两条只是就事论事,第三条才说到了石勒心坎上面——石勒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称帝,现在摸不准态度的张宾也表达了对自己称帝的支持,这确实再好不过。
而张宾也松了一口气:方才都是他的说辞,似乎已经骗住了石勒。他之所以引石勒向西,倒不是为了以上三条中任何一条理由——
张宾不想石勒南下。
在祖逖治下,豫州兖州安定已经有数年,若是战场放在那里,百姓必然会重蹈兵灾。而若是让石勒***阳,则等石勒击退桓景,彻底收编平阳、河东的刘曜部众之后,就是称帝了。称帝估计还需耽误不少时间,那么借着这些时间,王敦不是无能之辈,恐怕早就在豫州兖州布置好了防线。
那么石勒、王敦、桓景就彻底陷入了僵持状态,天下可以暂时从不间断的战争中缓口气。
在上次追击祖逖的枋头之战后,张宾看见河北百姓扶老携幼都往豫州兖州逃跑,心中的信念就开始动摇,不时追忆起和张华的对话。现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石勒约束在黄河以北,做张华预言中的”北方胡王“,并延续先前在河北劝农桑、立学校的良政,不能再让石勒扩展了。
石勒不知道张宾心中的思绪,但称帝的**已经足够说服他立刻向西而行了:
“右侯之言甚善,孤也赞同他的说法。诸位还有甚话说?”
石虎心里倾向于继续南征,然而他知道叔父已经对他生疑。所以石虎闭口不应,只是捏紧拳头,思考接下来如何挣脱河北的牢笼,重新获得带兵的机会。
程遐则焦急地望着徐光,他现在已经和这个少年策士暗暗结成了反对张宾的同盟,他的权位和徐光的计谋互相依赖。
徐光见程遐如此焦虑,不禁歪嘴一笑,随即鼓足了勇气出列——这是他扳倒张宾的最好机会。
“右侯此言差矣,不趁着天赐良机,拿下豫兖之地,更待何时?豫州兖州,和匈奴残部是可以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