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灯火初燃,红烛点染了夜色之时,终于见乐容疾步走了进来。
忻嫔那张映在妆镜里的脸,便忍不住也染上了那红烛之色,两颊微酡。
“……可是得了信儿了?”
乐容轻轻咬唇,低声道,“皇上刚刚下了旨,说的虽不是单单指这苏州行宫,不过却是针对行宫之事。”
忻嫔一皱眉,“行宫怎么了?”
皇帝在苏州驻跸,便会驻跸在苏州织造府。而安宁现在依旧兼任苏州织造,故此这行宫就是由安宁预备下的,皇上的旨意既然是针对行宫的,安宁便自然少不了瓜葛去。
乐容微微迟疑,便将那旨意大致与忻嫔复述了一遍。
圣旨曰:“朕奉皇太后安舆,莅兹南服,所以省方观民,勤求治理。其各处旧有行宫,清跸所驻,为期不过数日,但须扫除洁净,以供憩宿足矣,固无取乎靡丽适观也。”
“?今自渡淮而南,凡所经过,悉多重加修建,意存竞胜。”
“嗣后每届巡幸之年,江浙各处行宫,及名胜处所,均无庸再事增葺,徒滋糜费。即圬墁裱饰,不至年久剥落,亦可悉仍其旧。此实不仅为爱惜物力起见也。”
忻嫔听罢便一闭眼,“……这一番我姐夫什么都不敢进献,只有这行宫修葺完了,又不能将那新漆、彩画再刮下来。可是便只是这样儿,皇上也还是不满意了。白天刚刚见过我姐夫,等不及傍晚就要下旨说此事。”
“那白天带我去见我姐夫这一场,难不成又是白见了么?”
乐容忙道,“主子先别急,皇上这道旨意里并非只申饬行宫修葺靡丽之事,还有山水改造之事。皇上谕旨里还特地申饬了西湖龙井。皇上说‘即如浙江之龙井,山水自佳,又何必更兴土木’……奴才倒忖着,皇上这还是旧事重提,就是借西湖来说上回南巡时,尹继善在栖霞山搜山挖湖、改自然而造景之事。”
“故此,皇上其实未必只针对安宁大人,这便也暗中申饬了尹继善去……”
“是么?”忻嫔笑了,却笑得苦涩,“可尹继善是两江总督,主管江苏、安徽和江西;西湖龙井却是在浙江,不归两江总督辖制,是在闽浙总督治下。故此便是有所影射,叫人能想到栖霞山去,却又不能坐实了去。”
“况且皇上南下时才下旨,给尹继善在两江总督之外,又加了御前大臣的恩衔。你没听见么,就是前儿皇上还下旨特地排定督抚官员的位次,说各省驻防将军本排在总督之前,总督在巡抚之前,可是加了恩衔的,却又格外视之。”
“故此加了御前大臣恩衔的两江总督尹继善、加了内大臣恩衔的河道总督高晋,便又要在将军之上……”忻嫔苦涩地闭上眼睛,“你看皇上自打南下以来,不断抬高尹继善,还哪里有半点想要呵斥他的意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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