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朔鼓起脸,不说话。
北毓便继续道:“更何况就是亲戚间,也是要常来常往。人都是处出来的,并不是说有了份血缘关系,却互不联系,也能感情深厚。就如堂伯,论血缘,他与你肯定是要远于大伯和三叔的,可你却更喜欢他,是不是?虽说也有血缘天性,可你也不能指望人家就因为与你的血缘近,就对你好。还是也要你自己先与人处好才是。若是你自己都没好好跟人家相处,却又怨恨人对你不够好,那不是很可笑吗?”
谢朔终于点点头,却又道:“可他们不伤心,就不伤心好了。做什么一个个假模假样,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来?”
北毓轻笑,却不先回答,而是反问:“姑母在澜表哥回话时笑得大声了些,你就生气了,是不是?”
谢朔心虚地点头。
北毓便拍拍他头,“那不就是了,你伤心着,看见别人笑就生气了。可见还是希望大家都能跟你有一样的心情。前来祭奠的宾客,许是也心里感怀,却还不到放声大哭的境地。他们想要借自己的伤心来纾解你,却又哭不出来,便只好假哭了。可不论怎样,这也是一番心意。你该感激才是,怎么反倒怨恨了?”
谢朔想了想,心里气平了些,嘴上却有些不服,“姐姐总是想别人的好处!”
北毓摇头,“傻弟弟,我不是想别人的好,我是想要教你,遇事要学会先替别人开脱。人心复杂,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纵是原先待你极好的人,有时也可能会对你反戈相向。你若不懂得设身处地,想想别人的难处,到时难免心生怨恨。而人一旦心里生了怨,也就再不能安之若素,最后吃了亏的人,还是你自己。”
谢朔听得住了,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好半晌才道:“我明白了。这个就像我和莫语。我因为他嫌弃我而生他的气,就想找他的麻烦,可最后登门道歉,被打被罚的人却是我。我先就吃了一亏,再见面时却要对他笑脸相向,心里就难受得不得了。可他心里没有芥蒂,纵来当我的小厮也很安然,反倒是我就更生气了。于是从头到尾吃亏的人都是我,他倒没事人似的。”
北毓被这例子逗得不行,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就是这个意思。”
谢朔就低头哼哼,“太狡猾了!我以后也不再生他的气了。”他一边发誓,还一边憋气,可片刻后,又把小脸拧在了一起,委屈道:“可我觉得这挺难的。”
北毓就又笑了起来。
谢朔也跟着淡淡笑了。谢北毓在外人面前,向来寡言。可本性上,却是喜欢逗趣,看热闹的性子。可这半年多来,她的一张脸,就好像是中了化石术一样,轻易不再有丝毫表情。直到战事稍歇,羌人退兵了,才渐渐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从前的神彩。
能再看见北毓的笑容,谢朔的心里是高兴的,因此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直到北毓的笑容渐渐收了,谢朔才道:“姐,今天林表哥还同我说话了。他让我转告你,说林家是绝不会不管我们的。”
北毓一愣,又叹了口气。
这一点,她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