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宝钗欲节省开支,将一些使唤不到的家奴放出去,其中以袭人为首,宝玉十分赞同,袭人满心不愿,苦求后听到宝钗的这番言语,几乎站立不稳,怔怔地望着眼前最端庄稳重展样大方的宝二奶奶,虽然面带微笑,神色温柔,却哪里有从前对自己的亲密友爱?
宝玉蹬掉足上的靴子,任由麝月低头捡走,将双腿盘在炕上,道:“袭人姐姐,你奶奶说得有理,晴雯、芳官这些人年纪比你小都有了各自的姻缘,你这做姐姐的反落在后头,倒不好看。今儿收拾东西,我叫茗烟明儿一早通知你哥哥来接你。你素日攒下来的衣履簪环等都带走,走时候我再赏你一些银子和绸缎以备嫁妆之用,不枉你服侍我一场。”
他原本想着要和袭人同生共死,可是这么些年桩桩件件的事情凑在一处,晴雯险些丧了命,芳官藕官等险些任由干娘处置,于是一颗心早成了灰烬,别说袭人,就是麝月秋纹碧痕等,他也一样打发出去,不必留下来受折挫。
袭人尚未因宝钗之语而感到悲痛,然听到宝玉之意,不觉浑身发抖,颤声道:“二爷是打定主意要撵我出去了?”
宝玉仰头望着雕梁,缓缓地道:“走罢,都走罢,走了反是一条生路。”
虽然他不懂外面的风雨,但是这些年常和卫若兰等人来往,亦察觉出有些不妥,近来更是隐隐透着风雨欲来的不祥之兆,即使宝钗不开口,他也要在这几日打发袭人等出去。
宝钗疑惑地看向宝玉,心中微微一动,问道:“二爷这是何意?竟是一个不留?我原想着袭人在丫鬟们中年纪最大,故先打发她出去,麝月是老爷指明留给二爷的,秋纹碧痕这几个年纪也都不小了,所以留下麝月。”
宝玉淡淡地道:“既然奶奶起心俭省,索性都打发了干净,一个都不留,就像凤姐姐进门后打发琏二哥哥的丫头一样,袭人麝月秋纹碧痕全部打发出去,令他们家人自行聘嫁。”
宝钗脸上一红,忙道:“哪能学凤丫头的做派?我只想着打发丫头,麝月留下。”
宝玉不顾麝月惨白的脸色,道:“麝月有何不同?也是个丫头,一视同仁才好。”况且那日麝月虽开了脸儿,但却没有圆房,自始至终他都打算将丫头们都放出去的。
虽说这两年来他不喜袭人的为人处世,但是他亦没有将麝月收房的意思,他以前觉得娇妻美妾乃是常情,可是凤姐黛玉和惜春的想法早已影响到了他,他觉得像贾琏和凤姐、卫若兰和黛玉这样清清静静也未尝不可,尤其是凤姐和贾琏和好后,少了许多纷争。
宝钗低头想了想,陪笑道:“既然二爷这么说,那么就都打发出去。袭人、麝月、秋纹和碧痕这几个服侍二爷多年,劳苦功高,每人赏五十两银子和四匹绸缎。麝月秋纹碧痕都是咱们家里的,放他们回父母身边,若她们有意脱籍嫁到外面就替她们姊妹几个脱籍,若是不愿意,就仍在咱们家嫁给小厮们,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有差事了,等婚后再选上来做事。至于袭人是外面来的,卖的原本是死契,索性就将身契赏还,也不要她的赎身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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