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花市长在招待所饭堂一角，陪任知几吃晚饭。书记谈到了季度经济工作会议，并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10强企业开票销售情况，不知道数字够不够理想呢！花成新心领神会，事关市委、市政府政绩，只能保持一致，于是说，你放心，我晚上就在这里睡，亲自连夜电话联系，预先了解一下，不行，就让老荀想些办法。任知几微微一笑。你可以认为这表情是一种默认，也可以看成是无奈的许可，还可以猜测为一种淡淡的嘲讽。

花成新思想却没有集中一处。这人就是非常人可比，吃着饭，与书记谈着话，还猴王巡山似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神察看饭堂情景，没有看见吕嫣，觉得意外。平时，只要他或者任书记在这里用餐，她总会来遛一圈，说笑几句的。既然约我晚上见面，这会儿人在哪里？他放缓吃饭速度，让任知几先走，然后慢慢结束饭菜残局，出饭堂，往1号楼踱来。

这时，吕嫣已经躺在自己办公室里面的床上，负气而卧，静候有约之人。下午在皮肤病医院治疗，晚上又服了抗过敏之类药物，红色斑疹虽然没有消退，奇痒已经大有好转。心情随之变好一些。但是，对花成新的气愤已经生根，一下子不易拔除。本来，是可以避免这一劫的，因为偏偏不服一口气，从妹妹手上拿来了这宝贝东西，谁料到，竟然替妹妹做了牺牲品，真是哑巴抢糖吃，却抢吃了黄连片！不，归根结底，还是怪花成新这家伙！是他接受张大嘴拍马屁，收了这劳什子，害人！手机忽然响起来了，她懒洋洋地伸手拿起一看，呀，是孙金彪，可能是要送那个钱来了吧？于是连忙接听。

“是吕所长吗？”孙金彪声音小小的，可见，人一做了不能见人的事情，就大气都不敢出。

“是呀，大经理，有何贵干？”她客气起来。

“现在你在哪里？”

“在招待所呢，什么事？”

“现在去找你，行不行？”

“现在？你是要——”

“兑现诺言嘛。”

吕嫣精神一振，两眼放光，坐了起来，“哦，好，来呀，不不，不是现在，9点钟，怎么样？”

“为什么要到9点？”

“所里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现在人来人去的，也不大方便。”

“是不是跟谁有约会？”

“不要胡嚼蛆，你为什么不能到9点？”

“我完成任务之后，倒真想去美人鱼轻松一会，听说那边今天下午来了几个辣妹子。”

吕嫣刚想骂他不要脸，又立刻刹车，换了口气说，“听说那边到十二点才关门呢，你急什么？”

手机里传来惊讶的声音：“嗷，你还知道他们关门时间？”见吕嫣没有搭腔，有半句话他没有敢说出口，只好无可奈何地说，“我服从你吧，姑奶奶，不过，我有损失你要补偿，啊！”

“见面再说吧。九点，309等你。”

花市长的办事作风是雷厉风行的，与吕嫣见面充其量是儿女私情，还是得给工作让路，所以他先回到自己的休息室303房间，给工业局荀局长一个电话，让他立刻了解一下10强企业开票销售情况，并且很快就回复他，最后，他又含蓄地说了一句，“我先提醒你，啊，必须要让书记看到预期的成绩单！”

荀局长愣了一下，又充满信心地回答，“市长放心，3个小时之内，我派人送去保证让你和任书记满意的答卷。”

于是，大老板一个小嘀咕，很快就产生“蝴蝶效应”。荀局长急匆匆返回办公室，亲自接连打了近30个电话，因为已经下班，有人一次联系不上，有人关机，得转弯抹角才能找到人；那先后接到电话的公司、企业的头头脑脑，立刻又催促、带动一群人屁急尿流地忙碌起来。他们不是忙于统计数字——这项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有积极一些的，都报给局里了——而是忙于核对、修改、艺术加工、重新填报。事实反复气人地证明，有时候，工作太积极，未必是好事，做的可能是无用功，而那些消极懒人反而沾便宜。结果往往是，兔子即使不睡觉，但白跑一趟，也只能让乌龟夺冠！这叫欲速则不达。官场的懒人，大概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吧！

这些情况，上面是若明若暗，不大关心的。

比如花成新，现在有空闲就想和吕嫣见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