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有些特殊。”
常惠无奈地说道:“当年孝武皇帝遣骠骑将军击破匈奴左地,遂迁徙乌桓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为汉侦察匈奴动静。其大人岁一朝见,于是设置了护乌桓校尉,秩二千石,拥节监领之,使不得与匈奴交通。”
“本来护乌桓校尉也该与典属国、大鸿胪通洽,但前年度辽将军击破乌桓后,便直接管着乌桓事务,典属国插不上手。”
任弘颔首,大汉不同机构相互竞争,侵夺职务是常有的事,前些年益州郡蛮夷造反,也是前任大鸿胪田广明挂帅击破之,典属国只能扮演尴尬的角色。
这也是常惠最放心不下的事:“道远,你可知,大鸿胪近几年来一直在争夺归降蛮夷入贡朝见的管辖之权?”
从汉武帝时,关于远道而来臣服于汉的各邦归谁管,两个机构就闹过好多次,职权也在两个机构间摇摆,一会分给大鸿胪,一会分给典属国,没个定数。
“大鸿胪韦贤近来频频上书,以周礼中的典故说明,大鸿胪的前身大行人,主管四方宾客朝觐礼仪事务,力主恢复古制,将平日往来出使之事,也划归大鸿胪。”
而度辽将军范明友也十分支持此议。
想想都知道,若是归义蛮夷沟通之权被夺,那典属国的职权就相当于被砍了一半。不少吏员得跳槽失业倒是小事,让儒生当道的大鸿胪来管外交,还不知会闹出什么花样来。
在历史上,典属国越往后发展就越没有多少实权,最后并入了大鸿胪。
如今面临机构存亡,任弘新官上任,得发出些声音才行。
任弘自有主意:“也不瞒常君,其实从接到任命后,我便有个想法,今日乘着常君还没走,想要与苏公、常君商量商量。”
“道远请讲。”
任弘笑道:“乌桓区区左方小部,尚且有护乌桓校尉,秩比二千石。而西域如此广袤,自龟兹、渠犁一战后,形势一片大好,南北道遣使来贡者足有属邦二三十个,比西南夷、东夷加起来还多。”
“再加上西域面露匈奴右王兵锋,情势复杂,只设置三个比千石的屯田校尉分驻渠犁、轮台、它乾恐怕不够,若无人统筹,容易被各个击破。而玉门都尉亦鞭长莫及,依我看,是时候设置一个能统筹西域南北道的最高军政长官了!”
任弘抽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奏疏草稿:“可称之为‘西域都护’!”
……
九月二十日,又到了常朝的时间,任弘新官上任后第一次入未央宫,这次他倒是在帽子上加了银铛貂尾,一甩一甩的十分气派,吸引了负责接引百官的骑郎杨恽的目光。
“哟,任貂铛。”
这称呼让任弘差点骂人,你才是太监!
但这年头中常侍还是士人担任,所以杨恽并不觉得称呼有何不妥,只轻声对任弘道:“上次道远在画室,错过了,待会大将军入承明殿时,注意他的脚步。”
“脚步?”
“不错,我观察很久了,大将军每次出入殿门,足足数百尺的距离,他每天踩的都是同样的位置。入殿门前,一定是踩在地上大石砖的正中央,而入了殿后,则每步隔着三块木板条,止进有常处。最后走到陛前,一共九十九步,不失尺寸!”
“当真?”任弘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当大将军霍光步入殿堂,群臣鸦雀无声躬身作揖时,任弘的目光,便随着霍光的足履移动。
霍光长得矮,履舃也不大,果如杨恽所言,每一步都有固定的距离,而且步伐很快,毫不迟疑停顿,任弘就眼睛都不眨地数着。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霍光的脚步停了,他已站到了殿陛之前,转过身来。
还真是一百步,每一步都踩在固定的位置,不失尺寸!
杨恽对霍光的评价是“生性端正如此”,任弘心里则暗暗发凉,在感慨霍光这个人如此可怕的同时,也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大将军处女座的吧。”
“这强迫症,好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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