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虑进,先虑退,多点准备总是好的,这是任弘以为,在西域生存下去的关键。
他笑道:“吾等出龟兹后,先去轮台,又绕了一圈至此,已有十日,若不出意外,那人已从龟兹逃出来了,正好向他打听打听龟兹国的近况!”
“顺便……”
任弘嗅了嗅自己,隔着厚厚的衣裳都能闻到臭味,因为个人卫生太差,这几天被马虱子盯得可惨,那些小东西吸完萝卜的血又吸他的血。
又看向同样脏兮兮,浑身不自在的瑶光笑道:“明日便要开始翻越白山,吾等也该沐浴休整一番了。”
……
粟特人在姑墨的聚落,建在姑墨城北郊紧靠山脉的地方,十分偏僻。
崎岖的小路被树林遮蔽,若非任弘知道,他们是穿行西域的商贾民族,还以为这是隐居者的藏身地呢。
而当四人靠近那村邑时,便明白粟特人为何被赶出城居住,并与其他村邑完全隔离开了。
粟特人正聚集在村边的一座土丘上,举行着诡异的仪式。
却见数十名粟特人,都穿着黑叠衣,远远围着土丘绕圈,光脚边走边跳,抚胸号哭,涕泪交流,然后又缓缓向后退,望着土丘下拜。任弘和刘瑶光面面相觑,他们来得不巧啊,莫非是赶上葬礼了?
但当他们看清那土丘上的情形时,从刘瑶光到韩敢当,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嫌恶表情!
却见一具赤身果体的男尸被放在土丘上的砖台上,仰面躺着,看上去已经死了很多天,散发出阵阵恶臭。
更恐怖的是,一群狗,粟特人养的家狗,有黑的也有白的,正围着尸体撕咬咀嚼,不一会功夫,那男尸已皮肉不全,腿骨毕露!
而那些方才还痛哭流涕的粟特人,大概是男子的家人朋友,面对狗食人尸的场面,却不怒反喜。
“我想起来了。”
刘瑶光低声道:“姑墨人说过,粟特人有陋俗,专于其聚落旁筑一台,每有人死,取尸置至,令狗食之,直到只剩下白骨为止,我还以为是玩笑话,不曾想竟是真的。”
乌孙、姑墨、龟兹和中原一样,皆是土葬的邦族,讲究人死归土,留个全尸,他们连羌人火葬都觉得无法理解,更何况硬核的葬身狗腹?这死法比戮尸还严重啊。
韩敢当瞪大了眼:“难怪先前有粟特人会掘居卢仓大汉将士之墓,原来彼辈对自己人的尸体也如此折辱啊。”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诸位恰恰说反了,真正信奉阿胡拉玛兹达的粟特,都认为死尸为不洁之物,黑暗进入了身体,才带来衰老和死亡,任由它与地面、水、火接触,会污染万灵。所以必须净化,只能让鸟儿或狗食尽。”
“所以真正的粟特人,绝不会碰死人遗物。这不正说明,那些掘墓之贼,是冒名的杂胡,是附墨城的假粟特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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