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沿着门缝传到屋外。田归农带来的人此时也正屏息静听,自然把这些听的一清二楚,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哗然大起。
人群中的少年陶子安前夜本想找师妹叙叙心事,当时偶然正撞见衍空和尚扛着麻布袋从屋里出来,此时顿时想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本想找自家父亲问个明白,身边遍寻却没有找到人。
在此事上,田归农已经隐隐败下阵来,像这样互相抹黑添堵的事情里,田归农还局限于颠倒黑白、反客为主的小手段,而林震南已经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轻而易举地抛出一个众人不一定最相信、但却一定最乐意传播的结果。
福威镖局强抢民女,不过是江湖上的寻常事,而田归农向来以孟尝君自诩,如今疑似把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儿送给粗鲁大和尚,哪怕对方是朝廷钦差也不见得露脸——哪个更让人津津乐道,已经不言而喻了。
“多说无益,林总镖头如此中伤田某,我自然会找钦差大人讨个公道!”
可就在此时,田归农却忽地定下神来,仿佛刚才狼狈应对的并不是他。
“不如你叫出府上镖头、两位弟子,与我当面对质一番。若他们敢站出来一见,我田某人也不是什么不通事理之人,这件事就暂且了了。”
田归农慢条斯理地说着话,俊秀的脸上全是惯用的和善之色,双眼却不停打量着林震南的表情,一点细节都不曾遗落。
林震南深吸一口气,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却疲惫到无法动弹。
他知道对方此行的来意了。
“田相公,这世间清浊自甚,神灵明鉴。府上如今都已经睡下了,此事有我这个福威总镖头、绿林南盟主来作证,难道还嫌不够吗?”
田归农又一次哈哈大笑。站在他面前的若是寻常人,早就被这种大局在握的豪气所惊吓。
“长夜漫漫,波澜四起,贵镖局上下还能安然长卧着实让人佩服。可依我看来,贵府也不是人人都能睡着的。”
田归农伸出手连拍两声,门外忽然闯进一个黑面虬髯的恶汉,正是陶子安方才遍寻不到的父亲陶百岁。
形若响马的陶百岁蒲扇般的手掌擒拿着一个单薄人形,三两下就从门口推搡到了福威镖局的大堂之中,那人身上带伤、靴子也掉落了一只,倔犟地不肯上前。
林震南猛地睁大双眼,看向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双手不受控制地紧紧抓住了太师椅扶手,身体踉跄着站起又复坐下,如此反复几次,显然难以接受。
他的双唇紧绷成一条线,却在对撞上那人的视线后再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说道。
“吾儿,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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