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破岳皱了皱眉。
他很清楚,没有周天星盘在手的陈伯庸,不过就是个九品修士,且多年来养尊处优,在能从苏慕仙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的洪破岳看来,不算难对付,阎罗殿大学士肯跟他联手的话,两百招之内便能将陈伯庸击杀在此处。
可阎罗殿大学士显然不是这么想。
虽然黑铁山崖那位修为莫测的绿袍阎罗君把漠北妖族交由他统率,但他从来都对这些不人不兽的肮脏杂碎很是厌恶,从昨夜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城手段来看,此人兴许是生性冷漠,根本就没拿着妖族性命当回事。
阎罗殿大学士思量片刻,竟施施然靠近城墙,站在墙垛上,朝下面不计其数的妖族看了一眼,又招手叫来洪破岳,轻声笑道:“本座早就很想见识见识镇国公的玄妙修为,请!”
立春解下佩剑想要递给陈家老公爷,后者却笑着摆摆手拒绝,“你留着当个念想吧,老夫有剑无剑都只是仅此一战,没必要再搭上这柄好剑。”
同样换了一身干净白衣的立春默然点头,双眼含泪,缓缓转身走到一侧,那里放置着一面大鼓。
他低头拿起鼓槌,狠狠敲响第一下,咚!
紧接着鼓声响成激昂一串,咚咚咚,咚咚咚!
立春咬牙抬起头,在不肯停顿的战鼓声中,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喊:“司天监二十四剑侍,恭送楼主大人!”
纵情长笑,声震漠北。
战鼓声中,年逾七旬的陈伯庸飘然跃下高达六丈的城墙,张开双臂,如同一只年老力衰要撞死在悬崖峭壁上的雄鹰一般,朝城下数万妖族俯冲而去,“老夫厚颜,就此便与大学士作别!”
五境高人,飞花摘叶皆可为剑。
天下江湖只知道陈仲平是当之无愧的司天监第一高手,却少有人见过一贯老成持重的陈伯庸出手应敌。
夜黑风高处,一去不回头。
陈伯庸身上蟒袍风声猎猎,双手皆是并指成剑,两袖清风化作迷蒙青色剑气,仿佛是一块烧得炙热透红的铁坯扔进水中,瞬间将落地处的妖族斩杀出方圆六尺有余的一片空地。
立春不忍偏头去看,也不管离他很近的阎罗殿大学士和洪破岳会作何感想,只是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一下紧接着一下地擂鼓,铿锵坚毅。
不停抡圆了手臂挥动鼓槌的动作太过剧烈,身上的多处伤口无可避免地被扯动崩裂,很快,就有触目惊心的血迹渗透了立春身上白衣,这是自从他潜伏于北境边军以来,第一次光明正大穿上放在储物法宝最深处不敢或忘的白衣。
司天监弟子,喜穿白衣。
不过在洪破岳眼中,这身白衣是为陈伯庸送葬的丧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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