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曾高中过探花郎的太医令走的才是药、术并举的堂皇大道,当年被江湖誉为白衣渡厄沈判官的沈廷越所学所用与他甚是相似,照常理说,诊脉这种手段对楚鹤卿而言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甚至不需要三根手指,只平伸出食指就能同诊病人寸关尺,可此时事关天子安危,楚鹤卿半点不敢托大。
诊脉时间明显过长,平公公只觉浑身上下已然被冷汗湿透,自从在宫城内修成五境,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赶到心头惊惧,强行定了定神,挥手散出神识笼住龙椅所在的方圆六尺,确信没有半个字会传到百官耳中,才轻而又轻地出声问道:“楚大人?”
楚鹤卿闻声抬头,正与景祯皇帝目光交汇,陛下的眼神竟无比平静冷漠,虚弱道:“楚爱卿,不要瞒着朕。”
太医令叹息着轻轻点头,挪开眼神,仍然持续不断往景祯皇帝体内渡入真气,手指也仍然停留在他手腕脉门处,涩声道:“陛下···陛下是修士,纵使臣有胆子瞒着,陛下也自知龙体内经脉正日渐枯萎,如今连丹田也···微臣无能,那湖底生白莲加上南疆玄蟒的妖丹,还是无济于事,快则两月迟则半年,陛下所修出来的真气就会消失殆尽,到那时···”
平公公浑身颤抖,不得不双手扶着龙椅才能站稳,他再不懂医术也听明白了楚鹤卿的意思,修士丹田枯萎就意味着此后再也无法生出新的真气,而经脉中残存的那些会在周天循环中损耗减少,这就是一个不可逆的被动散功过程,一旦体内真气完全耗尽,血气将随之失去生机,便是八百个南海段百草,也无力回天了。
老太监哀声唤道:“陛下···”
随即右手一把死死攥住楚鹤卿衣袖,近乎哀求道:“楚大人是当世神医,一定还有法子,一定还有法子···你说,你说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楚大人能说出名字来,咱家拼了这条老命穷尽南疆漠北大漠沧海,也要给陛下找回来···”
数月以来刻意对平公公疏远的景祯皇帝,从无情天家练就出来的铁石心肠终究一软,从太医令手中挣出手腕,深吸一口气却接连咳嗽,勉强坐直身体,抚平龙袍上的褶皱,可惜抚不去已然干枯的点点血迹。
老太监双泪纵横,颤抖的左手矜起蟒袍雪白袖口,不停在陛下龙袍扎眼血迹上轻轻擦动,当年李燕南年幼时,弄脏了衣裳怕被板着脸教他读书的程公看见责罚,来不及换衣裳,也是身边的平公公这样一点一点耐心扯着袖子蘸水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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