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嚷道:“就算你请我入内,我也绝不答应。”
利歌步入大门,刹那间,黑暗如潮,将他淹没。利歌走过这黑暗的海洋,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女子,她们全赤着身子,看不清样貌,都还活着,可遭血族吸了血,一个个儿正处于痴迷欢喜之中,有的低哼,有的傻笑,有的唱着小曲儿,有的低声啜泣。
利歌听得出来,她们是先前辱骂形骸的那些女子。
利歌记得魏风人在三楼,于是朝上走,橙红的灯笼照亮了路,在黑暗中透出一抹血色,将黑暗分割开了,利歌前进的方向是红色的海滩,而黑夜的海洋随着火光闪烁不定,潮起潮落。
三楼装饰绚丽至极,又极度残忍——红纱红绫好似瀑布,好似彩虹,从空中倾落,在空中交织。好似体内血管,血流轮转不休。屋顶一圈白玉壁,白玉上有彩色壁画,是血贵族男子吸食凡人女子鲜血的图案,众人神态皆如痴如醉,似比洞房花烛更欢喜几分。
吸血的是如此,被吸血的也是如此。
楼层中央有一高台,高台上有一张大床,长三丈,宽两丈,以人皮为铺,以人皮为帐,缝制得精美异常,几乎瞧不出人皮的痕迹,但利歌就是知道,他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儿。这床下全是人血,令床铺柔软至极。
床上安坐着一老者,穿一层黑衣,头发稀稀疏疏,几乎掉光。他身边躺满青楼女子,皆因失血而昏睡。这老者很是矮小,一张脸却甚是慈祥。
魏风手指拂过众女子光滑的肌肤,他叹道:“龙息摇曳着浮萍,你可曾听到了树的吟唱?孤客在那树荫之下,身上插满了铁钉,而血已然流尽。
天下万物,皆有其用,
智者如此,
愚者如此。
我们是刑官,我们是恶魔,我们是牧者,我们是蛆虫。
我们是尖牙鬼。
我们是血族。
浮生似幻,
浮生似幻。”
利歌绕着那高台踱步,双目凝视浮雕,说道:“前辈禅机深奥,晚辈难以索解。但求前辈依好我与同伴体内的夜尸妖之毒。”
魏风哈哈哈地发笑,那笑声沧桑、阴森、残忍、疯狂,似乎发自那些浮雕上的人物,他道:“无人能知亡神在想些什么,万千禅机,万千佛语,我始终参悟不透。但我知道,将首让我来找你,也让你来找我。利歌啊,血盲啊,你知道皮影戏么?”
利歌道:“我曾在龙国城镇中见人演过。”
魏风说道:“亡神如光,我们是影。我们是亡神法力产生的幻觉,我们存在,却又不存在,我们活着,却早已死去,我们的形貌是模糊的,因为我们外界隔着幕布。我们在演着皮影戏,永恒不止的皮影戏。”
利歌知道这老人彻底疯了。
魏风喊道:“绕啊绕,绕到幕布之后,看破那虚幻,找到那光芒。血盲,血盲曾经做到了,你也应当能做到。你必须去找….去找亡神,去见将首。”
空中的红绫如蛇般扭曲,将利歌缠住。利歌并不抵抗,也法抗拒,在红布晃动之中,玉石浮雕中的人变作了活生生的影子,他们活动着,狂欢着,厮杀着,融合着。
魏风泣道:“拿走吧,拿走我的疯狂,拿走亡神降于我的诅咒,我窥视着那秘密,可这秘密本不该由我承受。切记,切记浮生似幻,浮生似幻!”
利歌见到了那头最初遇见的猎犬,它的邪眼映着利歌,张开嘴,万千尖牙咬下,撕裂了他的血肉。